第三百八十七章 一饮一食（2/2）

御医再不敢多嘴，退到偏殿备药去了。

一副药喂下去，琴思月（龙汐）说道：“估计要等晚上才能发热，皇上可要先奉皇太后回宫稍歇？”

“姐姐说的是。”永林请驾回銮，“有儿子和媳妇守着，皇祖母想来也累了，还该早去歇着，别为小辈劳神，反教我们心下不安。”

顾茂拉拉琴思月（龙汐）的衣襟：“娘，你也家去吧，弟弟这会儿该找你了，我留下守着琮弟弟。”

太后想说什么，思及过往又把话咽回去。

太子妃却没太后的城府，脱口即道：“你不能走——”

皇后变色：“太子妃，你的体统呢？”

太子妃觉察失言，赶忙赔罪：“臣媳一时情急，姐姐见谅。”

“太子妃言重了，照顾继储原为臣妇之职。”琴思月（龙汐）摸了摸顾茂的头顶，“太孙还没痊愈，娘要守着他才放心。”

顾茂敏感地觉察到气氛不对，看着琴思月（龙汐）没有说话。

因为太子妃的一句话，从皇太后到皇太子都觉尴尬，琴思月（龙汐）奏道：“臣想趁时谒奉先殿行祭，祈告祖宗保佑国祚。”

“还是你想的周到”皇帝自无不准之理。

琴思月（龙汐）又嘱顾茂：“你许久没给太姥爷磕头，与为娘同往。”

永林急道：“我陪姐姐一块儿去。”

琴思月（龙汐）微微颔首：“太子爷还是守着太孙为好。”

与太庙有差，奉先殿仅为历代帝后供奉之所，正中是太祖皇帝与太祖皇后的神位，偏一格是太宗皇帝的神位，琴思月（龙汐）上了香，走到供奉御影图形的左厢驻足不语。

顾茂仰头说道：“娘，这是您给太宗太姥爷制的画像。”

“太宗皇帝——”琴思月（龙汐）不自觉地落下泪来，“茂儿，娘的祖父——也就是你琴家太姥爷走的早，上一辈的亲人，最疼我的是你康王太姥爷，我三岁时姥爷带我进宫，太宗皇帝很喜欢，赏了一副冠帔给我，而后更是长居内廷，宛如皇孙，娘小时任性，经常顶撞太宗皇帝，可他从来没有动怒降罪，后来你太子表叔受册住进乾清宫，有了好东西还是先给为娘后予太孙，宫里都说娘是当着太宗皇帝家的跋扈皇太女，第一得罪不起的人物。”

顾茂安慰母亲：“娘这么好，怎么是跋扈呢？”

“茂儿，太宗不在了，没有护着的人，娘就是真的跋扈也得收敛性情。”琴思月（龙汐）擦擦眼泪，“你也得记得，以后不能仗着皇宠无所不为，否则——”

顾茂毕竟年幼，琴思月（龙汐）并不方便把说的太露骨。

“娘，我懂的。”顾茂认真地看着琴思月（龙汐），“天家无情！”

琴思月（龙汐）略感惊讶，欣慰地点点头：“好，茂儿也是大孩子了。”

娘儿俩在太宗影像前说着话，永林的随身内监前来请驾用膳，琴思月（龙汐）擦了脸，径携顾茂往东宫而去。

眼泪是极好的减压器，从奉先殿出来，琴思月（龙汐）又变成了仪态庄重的朝云公主。

皇家人并非不知廉耻，皇后就劝丈夫：“早先我便说‘有难思忠臣、国治杀良将’，大公主有四代之恩，也不是琮哥儿的保姆，咱们不能忒欺负人了。”

皇帝不悦：“早先她弄出那样大的动静来，要是这会子给恩典，朝上朝下的怎么看朕？”

皇后淡淡地说：“那容易，你就找有异议的救你孙子。”

皇帝心烦气躁：“且等琮儿见好再说。”

皇后叹息一声：“你别忘了，闰儿是正经的顾家外孙，大公主是顾家媳妇，屡屡抚佑琮儿，长此以往怕是难在婆家立足！”

皇帝瞪眼：“顾家还敢算计皇室不成？”

“不行封赏也成，但今后皇家再有事儿你就别找她帮扶。”皇后撇撇嘴，“我倒举个现成的例子，若是早些年明家的夫人救你一回，大约早已成了下堂妇。”

皇帝无言以对。

永宗晚间果然发热，来势比太医预料的还要凶险，股背之间红带白疹，竟有一个小指的宽度。

听到梦呓的永宗忍疼叫“姑姑”，琴思月（龙汐）扶额：“取金针来！”

永宗毕竟是孩子，一针下去立时吃痛不住，琴思月（龙汐）慢半拍反应过来，情急之下去掐他的腮，永宗没咬到自己舌头，将她的无名虎口咬的淋漓。

永林赶忙上前要掰儿子的下颌，琴思月（龙汐）抽一口凉气：“你不要碍事，快把余下的火龙挑开。”

御医知道厉害，手上的金针不敢稍停，等疱头尽开，琴思月（龙汐）吸脓敷药，半夜退热后永宗终于睁开眼：“姑姑。”

琴思月（龙汐）正混沌着，听得一声立刻清醒：“小祖宗，你多大的人，能不能让我们省省心。”

永宗垂下眼：“是侄儿不好，让姑姑受累了。”

外间的宫人听到动静赶紧传报，帝后与太子夫妇并御医进来探看，院使诊了脉后报喜：“太孙虽说还有些高热，细加调理几日便能大好。”

整个寝殿的氛围都变得轻松起来。

院使院判一众御医都向琴思月（龙汐）磕头：“殿下。”

琴思月（龙汐）没理他们，这些个老东西，把她当成求救的钟鼓来撞，有事儿没事儿敲两下，成的了事他们跟着受赏，倘若有了差池——自有脖子硬的封国公主挡在前头。如果说从前是七分大夫的官儿，而今倒算九分官的大夫了。

永宗拉拉琴思月（龙汐）的衣襟：“姑姑，我饿了。”

“饿！饿了好！”太子妃一叠声吩咐，“快，把温着的粥拿来。”

喊饿的永宗兴致缺缺，吃了一口就不愿意再咽，太子妃忙问：“是又不舒服了么？”

永宗转头靠向琴思月（龙汐）。

太子妃一个失神，几乎把粥碗阖到床铺上。

琴思月（龙汐）拿勺子尝一口，蹙眉说道：“太甜了。”

太子妃低声解释：“我怕他在病中，嘴里乏味，放了琮儿爱吃的饴糖。”

石皇后心细，留意琴思月（龙汐）的表情问道：“可是有什么禁忌？”

琴思月（龙汐）暗叹一声：“我去小厨房瞧瞧，应付了眼下这顿再说。”

粳米粥变成猪肝绿豆粥，永宗果然有了胃口，琴思月（龙汐）看他吃完后指点太子妃：“嘴太刁，吃偏食的症状，往后少吃油腻辛辣温热，豆米不能精细，添些粗粮才是，吃面时连汤一块儿喝，荤的宜进鲜虾、牡蛎、生鱼，蜂蜜水少喝，每日喝一杯清茶有利。”

太子妃恍惚应了，帝后对儿媳愈发不满。

皇帝见孙子无恙，一面打发内监往宁寿宫报讯，一面安置琴思月（龙汐）母子：“夏守忠，你留下伺候朝云公主和茂儿，天亮后再送他们回府。”

隔了一日，理、怀、和、质诸皇子进表，呈请朝云公主复位，如皇后所言，自忖没有护庇太孙之力的宗室、大臣装聋作哑，没有一个表态反对。

康亲王代呈甥女奏折后又道：“陛下，早先下赐千乘尊秩，意在酬犒不世功劳，若为医治皇孙重赏——难免有倚仗命格左道挟制皇家之嫌——”

雍亲王十分尴尬，他在密折中确实有“仗旁门假邪道，挟天子制太孙”的话。

揽了奏章，皇帝蔫蔫地说：“不得善终——不得善终——朕果为无情君主。”

康王等告罪：“臣等万死。”

“行了。”皇帝微微摇头，“朝云公主因金祀、金禶获罪，实有莫须有之嫌。”

皇帝一松口，下面尽是附议的言辞，反对的也都消了异样声音。

此番复位，较前次更加隆重正式，帝后对太子妃不满，似是想要籍此弥补遗憾，朝云公主加授“齐国公主”，除皇储规制的“十三东珠簪冠、五章玄衣、四章纁裳、素纱中单、四章蔽膝、朱里大带、龙纹玉佩、四彩大绶、九五玉圭、赤色袜舄，常用明黄翟衣”，又有“銮驾、仪仗、卤簿、金宝”等定制之物，依封国公主例加册三子顾茗为一等轻车都尉。

永宗生一场病，琴思月（龙汐）花费数年心血筹划的局面立时破碎，受册次日进宫谢恩，自宁寿宫出来，步撵刚过皇极门，春兰遥遥望到太子从箭轩方向走来，正想回头提醒琴思月（龙汐），只听秋菊惊叫一声“主子”，定神看去几乎吓走了三魂，琴思月（龙汐）闭目斜歪，若非秋菊护卫及时，几乎整个人都摔下撵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