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如莲尤许(2/2)
那是月魂,身为拜月教主的标志。
如今不过春暮,然而这个暗室的水中居然开满了奇异的金色和紫色莲花,一朵一朵,璀璨夺目,映照得室内一片斑斓。
更奇特的是:那些花,竟然是从她的发梢开出来的!
绮真教主抬起手腕,用纤细的手指掐断了其中一朵开得最好的莲花,小心翼翼地放在了岸边——那里,已经用荷叶为衣、莲花为首、莲藕为肢体,摆成了一个人的形状。
她微微吐了一口气,眼神凝聚。
绮真审视着眼前摆成的人形,伸出左手,悬于上方。忽然间手指一错,捏了一个诀,开始喃喃念动咒语——随着如水一样吐出的密咒,她的左手指尖忽然间奇异地渗出血珠来,一滴一滴,如同殷红的葡萄一样坠落,滴入地上摆着的人形之上。血从莲藕的断口内渗入,顺着藕孔,仿佛沿着血脉一样地蜿蜒。
只是一个瞬间,那洁白的莲藕便仿如注入了血色!
密咒被不断吐出,绮真教主忽然手指一扬,低低一声:“起!”
仿佛被无形的引线牵动,地上那个莲做的人形忽然间就站了起来!
隔着帷幕,似乎也明白室内正在进行极其可怕的术法,帘外的人屏住了呼吸,面具后的眼睛里露出了敬畏的神色——莲池化生,这是怎样高深的一种禁忌术法!几乎是可以逆转阴阳、赋予无情之物以生命。
绮真独自幽闭了十五年,竟然已经达到了可以赋予万物生死的境界。
“教主?”
然而,室内那个莲做的人形只是随着拜月教主的指令站起走了几步,忽然间就如脱线的木偶,一动不动地站在了莲花池旁。
“去!”绮真教主蹙眉,伸出指尖一点开满了金色莲花的水池,示意人形下水。
然而,那个吸饱了血而获得灵气的人形根本没有听见,在水边停了一下,似乎被什么吸引了,忽然间转过身,便朝着贴了符咒的门外疾冲而去,直奔那个在帘外静候的人!
绮真教主一惊,厉声遥指:“住!”
人形似被无形的绳索拉紧,在触及房门的瞬间站住——因为刹得太剧烈,它的四肢甚至出现了移位,扭曲得非常可怖。然而,莲藕做成的手脚还在不停颤抖,似乎在拼死挣扎,要超出施术者的控制,冲到门外的月光下去。
血一滴滴地从洁白的藕孔里倒流出来,殷红可怖。
门外的人猜到里面发生了什么,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微微动了动手指,似乎下意识地想要对抗,却又硬生生地忍住了。
“归位!”绮真坐在水池旁,低声喝令。
那个人形被无形引线扯动,猛然震了一下,不情不愿地转过身来,往水池的方向走了几步——然而,越走脚步越是缓慢,忽然间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尖叫,伸出双臂,竟然是向着施术者疾冲过来!
“教主!”
当人形被消灭的刹那,发梢那些金色莲花纷纷凋谢,空荡荡的水池上再无芳华。仿佛所有的精神气在一瞬消耗殆尽,绮真
教主踉跄了一步,匍匐在水池旁,脸色苍白,雪白的长发蜿蜒入水,仿佛凝固了一池霜雪。
满池的莲花,瞬间凋谢。
“还是……还是不行吗?”她微微动了动嘴唇,吐出了一声叹息,垂下头,看着水池底下——那张苍白的男子的脸还在那里,与之对应的那具被烧坏的无头躯体也还静默地沉睡着。这一颅一躯,却显然不是属于同一个人。
已经十五年了啊……息执
我想要把你从九冥黄泉之中召回来,让你回到这个阳世和我重聚——可是,为何我尽心竭力那么多年,却从未有一刻可以靠近阴阳生死的界限?
静候了七七四十九日,结果还是又召出了一个魔物?室外,冥迦在心里叹了口气。昔年血月之劫,息家走水,拜月教临血,息执身亡已是再难重生——年唯澜多年来执念不灭,试图将其复活,只会白白地招来邪祟而已。
所以,她一直待在这密室里,或许也是最好的选择吧?
“外面的……是冥迦吗?”密室内传来绮真的话语,虚弱无比,“凫晨呢?小媚的事儿,可有转机?她……”
“安右使已经前往中原,与中原萧氏旧族掩陵势力合作,鼎力找回神女……可是教主你,复活先人,可是要付出代价的……”
教中没有任何一个术法是可以起死回生的,绮真所谓修炼成了起死回生之术,无非是她心中发不下的执念罢了。
“十五年了,我苦苦修炼了十五年,我以为我成功了,可他还不是回不来了。”
室内寂无人声,唯有莲花凋落。
天色已经微明,苏妙戈站在寒露中静候绮真的召唤,看向冥迦的眼神有些奇怪。他的双眸掠过一丝不悦——妙戈跟着绮真已经很多年了,但每次她露出这样的神色,都令他觉得不舒服。
妙戈抬起头,看着他隐没在夜色里的背影,又转过头看了看在月光下渐渐消失的圣湖之水,眼神变幻着,到最后,竟然显露出了从未有过的决绝来。
“盂兰盆节,是不是要开始了……”
“是。”妙戈低声回应,她不知道如何规劝,这样额实验,绮真已经做了很多次了,每次都是失败告终,而每一次遇到的危机,都是无法转机的归途。
盂兰盆节到了,所有的亡魂都将回归明河,入与命途,所有人都将是无法重新开始的棋子。
空许临月,在月神面前,每个人都是微乎其微的拂尘,吹之即散,命运如浮萍一般的飘摇。
万树凉生霜气清,中元月上九衢明。小儿竞把青荷叶,万点银花散火城。
四孟逢秋序,三元得气中。云迎碧落都,章奏玉皇宫。
坛滴槐花露,香飘柏子风。羽衣凌缥缈,瑶毂辗虚空。
久慕餐霞客,常悲集蓼虫。青囊如何授,从此访鸿家。
每个人的执念,必定都是千丝万缕的隐隐情丝,就像年唯澜,像夙芜,像巧儿,像阿婧……
他们的心,终究还是有一条慢慢地不归之路,殊途不予同归。
江南水寺中元夜,金粟栏边见月娥。红烛影回仙态近,翠环光动见人多。香飘彩殿凝兰麝,露绕青衣杂绮罗。湘水夜空巫峡远,不知归路欲如何。
明河灯火充盈的一夜,是所有人生生所迫的情感。
安梓若已经成功说服宋临悉合作,但是卫祈暝对于阿婧是拜月侍月神女的身份却有疑点,阿婧从小就在绿云山庄,为何?
还记得在绿云山的那一晚,阿婧向卫祈暝说的,自己的母亲并不是大漠人,而是滇南子民。
而她的身上,有一半拜月教的血液,也就是那一半的血液,让她成为拜月教的侍月神女。
“阿婧她……”
“卫公子是想问,婧姑娘是拜月教神女身份么?”
“据我所知,阿婧从小就在绿云山庄,又为何会跟拜月教扯上关系。”
“因为婧姑娘的父亲是血魔,所以所有人都以为婧姑娘是中原人,但她母亲,也就是本教的绮真教主,是月神的子嗣。月神授命,血脉流传,婧姑娘身上有一部分拜月教月氏一脉的鲜血,而她必定是本教的侍月神女。”
安梓若言辞闪烁,不露一分胆怯,毕竟阿婧的身份,是已经确认的事实。
现在中原还无人所知,但是这个事实,已经是无法避免的了。
卫祈暝不敢相信,原来她一直所认知的阿婧,真的是拜月教的人,“难道卫公子不记得当初在拜月教的时候,为什么凫晨祭司会对她手下留情吗?难道你没有见过婧姑娘使用术法的样子吗?”
也对,当时他们二人南下共同对抗雪羽楼的时候,在潮城,什澈对她使用术法,而阿婧自己用星蕴之力召唤了血鬼降,用微弱的红莲业火,焚烧了当时致人昏厥的无数灵蝶。而且在绿云山的时候,阿婧用术法之力照亮了明河一整夜,光明尤许。现在细细想想,一个中原女子又是如何会使用拜月教的术法呢?
若非是血脉流传,又如何融会贯通呢?
“能够远在圣湖,远离苗疆施展术法的,毕竟只有那些强大术法的修炼者,而婧姑娘从未修炼就有术法之力,她的出现,就是拜月教的救赎。”
“可你为什么觉得宋临悉会跟你合作呢?”
卫祈暝毕竟还是觉得宋临悉不会就此放过阿婧,跟拜月教合作毕竟还是糊弄而已。
但是拜月教也有拜月教的方式,既然要帮助他们攻打雪羽楼,那阿婧,他们是要定了。
“主上,这些天一直有个送信的人,不知来意,但是他武功路数却是似曾相识,他究竟是谁,为什么这么帮我们?”
叶拾毕竟是见过沈绛高招的人,像他那种不择手段的人,不得不怀疑。
“送信的人是尹沧……你应该比我更了解他!”
“尹沧?”叶拾不知如何解释,尹沧为人却是神秘,但他真正的目的,还是想要那武林中枢的最强位置。
都是兄弟,为了名利,不惜背叛兄弟吗?
名与利,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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