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如莲尤许(1/2)
沿着石壁,从这边走到那边,一共是三十七步。
如果不贴边走,从这个角落到对面的斜角,则是四十五步。
她无声地笑了起来,轻蔑的嘲笑自己,发现自己一定又是老了年岁——
嫁给沈天鉴的时候,她才二十一岁。
十五年前,她要三十九步才能走完石室的一条边,四十七步才能走完一条对角。
现在,她则需要更多的步子才能丈量完这间密室。
十五年前刚被幽闭到这间密室内的时候,她什么也看不见,只能扶着墙壁踉踉跄跄地小心摸索,不时被地上的杂物绊倒。她用脚步丈量着新居所——
无论沿着哪一边前进,都是五十一步。
走到了底,面前就横亘着一堵冰冷的石墙,墙上隐隐约约有一点亮光。
在黑暗中摸上去,每一面墙壁都是一模一样:墙面是湿冷的,镌刻着繁复的花纹,隐约有水珠沁出、凝结。而那一点亮光来源的地方摸上去是光滑的,和顶上的材料一样,似是琉璃或者水晶砌成,透出一点外头的幽蓝光芒来。
她呆了半晌,小心翼翼地敲了敲,期待墙上会忽然打开一扇门,通往另一个世界。
然而那面墙却一动不动。
她又侧过头去,将脸颊贴在墙上的那面镜子上,却听到了外面传来的水声,仿佛无数大鱼在外面游来游去,搅起了波浪。她想听得更仔细一些,不知不觉就结了一个手印,缓缓压在石壁上——忽然间她被烫得叫了起来,跌落地面。
有结界!这个密室的四面,早已密布了强大的结界!
强大到连外面游荡的水中恶灵都无法进入,那么,她更不可能出去。
头顶是深不见底的幽蓝,能透下微弱的波光,让她明白此刻置身于什么样的地方。许久许久,三十六岁的她终于缓缓坐倒在地,把头埋在膝盖上,肩膀一耸一耸,无声无息地笑了出来。
是红莲幽狱!
这里是圣湖底下的红莲幽狱!
除了教主被废,就是历任教主涅槃失败的遗体会潜入幽域,一般的人是不会关在这里的。除非真的是拜月教无可饶恕的教徒,或是江湖上的仇家。
一白衣男子前往圣湖,轻微施展着诡谲的术法,将手中一瓶金色小瓶中的血液滴了几滴在圣湖的漩涡之上。顿时,圣湖中
奋起而上的恶灵平息了下来,曼珠沙华侵盖了那些恶灵,让上面的人能够安然的进入到圣湖底下的,红莲幽狱。
那金瓶中的血,必定是月神嫡亲血脉的血,但这血究竟是阿婧的,还是绮真教主的?
——不得而知
幽蓝色的墙面上打开了门,从中走出一位白衣教徒,白衣黑发,衣和发都飘飘逸逸,不扎不束,微微飘拂,衬着悬在半空中的身影,直似神明降世。他的肌肤上隐隐有光泽流动,眼睛里闪动着一千种琉璃的光芒,低垂着的长长的睫毛下,像黑水晶一样闪烁着的深邃双眸。高挺的鼻,绝美的唇形,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气质好复杂,像是各种气质的混合,无一不在张扬着高贵与优雅,又有着他自己独特的空灵与俊秀!
因为被关在这里时间久了,一直处于黑暗的封闭状态,那女子的眼睛日益的减弱,光照不进来,走不出去,一直沦陷于黑暗。
她并没有死去,也没有发疯。她安静地在水下长大,犹如一朵莲花在幽静的水下缓缓盛开。每日里,她都仰望着密室上空幽蓝色的水光发呆,看着那光线由弱变强,再由强变弱——便知道又是一天过去了。
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
如今,已经是五年过去了。
在这个水底密室中,时光是停止的,唯一无声无息成长着的、只有她的身体。
十五年了,十五年,她被关在这里,二十一岁就嫁给沈天鉴的她,从未享受过一丝一毫的荣华富贵,而是被另一个女人抓来,关在了这里。
而这个女子,也是雪羽楼主一直派人苦苦寻找的,夙芜夫人。
“看来夫人已经适应了这里的生活啊,现在竟也没了当初的锋芒。”
夙芜看不清来人的模样,只能靠听来判断那人的位置。
冥迦毕竟是绮真和凫晨共同挑选出来的人,毕竟是以后要担当祭司的人选,当然对于这个被关在幽域的女人而言,是不太熟悉的。
“你是谁?年唯澜呢?我要见她!”
“夫人想必是不认识我,在下还未自我介绍,我是绮真教主的弟子,冥迦……刚刚说夫人毕露了锋芒,现在怎么又沉不住气了。”
“冥迦?呵,想必又是年唯澜抓来的替身罢了,从血月之劫的那一日开始,她抓了多少替身,为的不就是保她女儿不死吗!你们还死心塌地的为她卖命,殊不知你们已经是她棋盘上的棋子了,哈哈哈哈哈!”夙芜被关在这里这么久,上面的事情当然有所耳闻,绮真教主假死掩盖了事实真相,掩盖寻找女儿的恶毒手法,为的就是想要寻找无数替身,牺牲无数人的命,保她女儿平安无事。
“夫人还真的是,消息灵通啊!”冥迦听着有些来气,虽然他不相信夙芜所说的话,但是面对这个疯女人,还真的是,嗤之以鼻。
冥迦手中念了一个诀,朝着夙芜的手腕处激发,瞬间就将她击倒在地,不过这么多年了,她在红莲炼狱受的苦也不少。
“保我女儿不死?我女儿现在被你这个狐狸精的儿子,害的很惨……”
绮真忽的从上空而降,她毕竟是先任教主,月神的子嗣,随随便便进入圣湖的红莲幽狱还是没有问题的。
“绛儿,绛儿……哈哈哈哈……这是你的报应。”
夙芜从地上微微爬起,朝着绮真说话的方向迎合了几句,绮真的女儿喜欢上了自己的儿子,还真的是令人笑话,一段启齿的孽缘。
“报应?若不是你,我怎么会失去息执,若不是你,我女儿怎么会沉沦在雪羽楼,若不是你,我女儿怎么会嫁给沈绛为妻。”拜月教的子女,向来不能嫁给中原人,绮真当初付出代价,她也不希望自己的女儿付出相应的代价。
“你女儿嫁给了我儿子,你与我结为亲家……哈哈哈,还真是可笑啊。”
“你放心,你沈家的基业,我会让你亲眼见到,一步步,走向灭亡……”
失去阿婧,失去紫薇凤星,他们必定是离灭亡不远了。
“你女儿深中未央魔羽,青珀之力,难道你就不想救她么?”
在绮真正要离开的时候,夙芜忽然说出了这样一句话,她被关在这里,又是怎么知道外面的事情的,“你以为我关在这里,外面的事情,什么都不知道吗?你以为你一直称之为姐妹的萧晗筝,就真的心地善良吗?你以为你女儿就真的能活得长久?”
绮真冲上前去,朝着夙芜,扇了一巴掌,“贱人……”
“呵,你女儿现在正陷入在水深火热的迫害当中,你还在这日日以复活息执为劳,还真是丝毫不顾你女儿的安危啊……”
“你再说一遍——”
“我说你女儿正在饱受煎熬,你却在这安安稳稳,你对得起息执吗?”
“息执是我丈夫,小媚是我女儿,对不对得起,不容你来置喙。”绮真手中幻化出奇异的术法,召唤来了无数的蛊虫,朝
着夙芜激发而去。万千般的虫子噬咬肌肤,刺啦一声,仿佛是滚油泼到了肌肤之上,夙芜整个人惨叫出声,整个人蜷曲起来,从脚背开始,整只右脚迅速变黑。她惨叫的声音由尖利迅速变为衰弱,无数簌簌的声音,如同水波一样从失眠蔓延过来,朝着看不见任何东西的夙芜靠近过来。
“你儿子竟娶了我女儿为妻,这就是你儿子要付出的额代价,我要在你身上,讨回来。”
“哈哈哈哈,嫁予我儿为妻,她还要叫我一声婆母,哈哈哈哈……”
“住口,我月氏一脉,不屑与你沈家结亲。”
“结亲,你无非是怕十多年前的血月之劫重现罢了,你嫁予了中原息家,受到月神惩罚,你以为你把我关在着,我什么都不知道吗?这就是报应,报应你知道吗?你女儿再重蹈你的覆辙,这是报应,你的报应,你月神一脉的报应,哈哈哈哈……”
眼前这个倒在地上受到蛊虫噬咬的女人显然是疯了,如此刺激绮真,还真的是不怕死了。
“教主息怒,她无非是想刺激您杀了她罢了。”冥迦毕竟没有深陷在这重重的纠纷当中,毕竟还是清醒的,“她若是了,无非就是解脱,咱们可还要留着她,好好折磨……”
“你杀了我,杀了我……”
夙芜突然忍着痛扑上了绮真面前,因为脚上的伤和眼睛看不见的缘故,两步便倒地,如此狼狈。
“杀了你,太便宜你了,我要让你亲眼看看,你沈家,雪羽楼,是如何灭亡的。”
“灭亡?哈哈哈哈,说到底,还不是你自己害死了息执,你根本就不配拥有他的爱。”
息执,绮真年少的执念,一直是她心中的阴影,每个人都有自己喜欢的人,她深爱息执,深爱的无法自拔,又如何能忍受爱人的离去呢!
月宫高处入行云,冷月挂于檐上,似是一伸手便可摘下一般。
白石砌筑的房间里帘幕低垂,即便是白天也不见丝毫光线透入。黑暗里无数灯盏燃烧,映照在房中的水池上,仿佛银河璀璨。房间里没有一个侍女,没有一点人声,连风都仿佛不再流动。
这里便是雪庐,拜月教主绮真藏了十五年的地方。
这些年来,这里一直是月宫的最高禁地,除了祭司之外谁也不被允许靠近。而自从仙前任祭司远游之后,凫晨便代替了师父的职责,每日早晚前来请安。
室内,一个女子披着孔雀金长袍,赤足静静坐在水池旁,探身看着水面,长达一丈的长发垂入水中,白如霜雪,仿佛水藻一样蔓延,扩散至整个水池。
水池旁的女子似乎根本没有在意,还是自顾自地低下头,静静凝视着水里的倒影。她的侧颊上有一弯金粉勾勒出的新月,美丽如妖魔,当凝神注视时,眸子居然是淡淡的紫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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