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一往而深（1/2）

那是我人生中很难得的美好时光，像换乳牙时偷吃的糖，真恨不得永远不要舔干净。可明月仍旧没有为我停留，它磨磨蹭蹭地落下去了。天边泛起了一丝光亮，我心里却一点都不敞亮。因为要离开她了。不知为何，我心里十分难过。我那时十五岁，男女情事已经略通了些。再加上身份尊贵，外贸俊美。所以身边总是美人环绕。相比之下她实在是不出色。而且还是个刚刚认识的黄毛丫头，可我就是有种感觉，我的心在遇到她之前仿佛都是不完整的，她就是那块弥补心的缺片。

这样的念头惊到了我，我从没想过有一日我会因为一个女子而转转反侧。不，一定是错觉。我竭力想说服自己，可正在此时金乌飞升。她站在初初升起的太阳下笑着对我说:“人生有很多丑恶的事情，可也有很多美好的事物。人每天就只有十二个时辰，如果每一刻都把自己陷在难过的往事里，会让乌云遮住我们的眼睛。我们就看不到这光芒四射，耀然夺人眼球的日出了。

李湛的语气很平淡，却有抑制不住，海般深厚的情感。慕容紫瑶隐约猜到了李湛口里的女孩是谁。她的记忆开始复苏。那个外表清俊，占尽人间风流的少年郎慢慢地从她的脑海里走出，和眼前的李湛身影逐渐融合。那个晚上她早就遗忘了的晚上清晰了起来。她的内心说不出的激动，就像被风吹成数万片鳞片的湖面。她的人生里从来就只有被遗忘，因为她不如姐妹们的美貌。被忽略，因为她不能上战场去打仗。所以吃饭的时候，自己饭碗里总是会被母亲选择性遗忘几块肉。如果自己不坚强的话，接着就会失去。因为父王和哥哥们一旦打了败仗，她就得跑得比狼还快，否则就会成为狼的美食。她无数次地告诉自己，不是她的家人不爱她。只是她太没用了。无论是当男人，还是当女人，都要有活下去的本钱。她两样都不够，当然就要接受被选择放弃的命运。

她从不伤心，从不害怕。与其把时间浪费在根本没有半点用处的伤心难过上，还不如用来多跑两步路，多吃两口饭。这样活下去的机会才能大一些。既然父母和兄弟们在遇到危难的时候，都选择性地放弃自己这个累赘，那自己多看顾自己几分总是没错的吧。渐渐地，她学会了自己微笑着面对一切痛楚，假装自己的伤口根本不痛，这样才不会被放弃。反正装着装着，伤口就愈合了。只是有时候，她实在抵不过痛楚，为了不让家人担心，更怕会影响他们的休息，弄得第二天没办法出去打仗。她都会找个陌生人宣泄心事。陌生人真好啊，她可以把自己心里的苦告诉他一部分。这样换回的一点点温暖也足够养活她这颗无人看顾的杂草。从没有想过，自己安慰自己的笑容，有一天也可以抚慰别人心中的痛楚。更没有想过，自己也会因此被另一个人深深地铭记。心肠百转，全没注意自己的双手已经被李湛紧紧地握住。只有耳边他温柔若春风的话语缓缓拂来。

“只可惜，缓缓流逝的光阴将你我打磨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我们在永安城再次相见时已是见面不识。可你一直给我一种很熟悉和温暖的感觉，让我在利用你的同时，不自觉被你吸引。那一路之上你我结伴而行，我竟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可叹那时我仍旧没能认出你。你逃出我王府那日，手下心腹知道内情的，都道我是失了一颗重要棋子而愤怒。只有我自己知道，那只是一半的原因，还有一半是因你毫不留恋地就离开我而伤心。这个念头让我害怕，我们皇族男子最忌讳的就是动情。女子，可以宠爱，却绝不能为她失了分寸。

当然，我不甘心失去你这条大鱼，打着这样的幌子，我命人四处打听你的消息。你真的很聪明，竟如同石沉大海。你说我一直知道你的行踪，真真是冤枉了我，也低估了自己。不知为何，我知道你一直渺无音讯，心里竟然是五味杂陈。失望，担心，愤怒，佩服什么都有。或许还有一缕缕情愫，只是我既不确定，亦不敢承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