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三·心声（1/2）

四肢舒展躺在草地上，我从发梢到腰际到足尖，都完全浸泡在温暖的落日余晖中。晚风将我鬓边的碎发扫在面颊上丝丝作痒。说好一起来看落日的人此刻正慵懒地睡在身边，他的睫毛在余晖中微微颤着，均匀的呼吸声令人莫名心安。

我偏过头去挨近他的胸膛，贪心地嗅着他身上清冽气息和草地芬芳混合的味道。而此时他不知梦到了什么，扁扁嘴，喉结翻滚了几下。我小心翼翼地碰了碰他脖颈上那一段起伏的线条，他低沉而含混地“嗯”了一声，向我的方向转过头来。

他俊逸的面庞被笼上一层蜜糖般的颜色，眉头微微皱着，鼻梁挺拔，唇线干净，好看的下巴上带着些青涩的胡茬。看着看着，心头的甜蜜便如余晖一般将我淹没，我不禁勾起嘴角，偷偷将双唇印在他喉结上。

谁料他随即便低头吻了我的眼睛，修长的手臂又轻轻一揽，转身将我整个儿包在怀里。我沉浸在他无限的温柔中，大脑被疯狂发酵的甜蜜占据，只剩耳朵能听到他梦呓般混沌却宠溺的声音。

“不许闹。”

三个字勾得我心中酥痒，我索性将面颊埋在他颈窝里，他却忽然消失不见。黑云蔽日，冷雨刺骨，狂风呼啸，大地撕裂，我骤然下坠。

心跳快得令人窒息。我挣扎许久，终于睁开双眼。

窗外透进晦暗的月光，似有若无地勾勒出房间里陈设的桌椅。夜色和陈设都足够让我一再肯定方才只是个梦罢了。

可为什么会梦到殷止？

我摸摸脸颊，仿佛还残存着他颈窝里的温度和气息，他的声音也在耳边消散不去，甚至一度让我坚信他方才就在我身边。

我再无睡意，披上衣服摸黑起来，去向天上瘦削的残月寻一点光明。

我摸索着坐在院中石凳上回想昨天的事。哥哥快马加鞭赶回来，看到我的伤势大发雷霆。单单是透过他对着陆骧和梁辰大声斥责的背影，我都知道他恨不能将殷家人碎尸万段。他猛兽般的愤怒让我有些害怕，然而他心疼我的伤势，并未责怪我，回头狠狠甩了陆骧两耳光。我想替陆骧求情却不敢近前，直到他稍稍平了心绪，才向他道歉。

哥哥跌坐在椅子上，双手掩面深深低下头去。良久，写下一句“以后的事我来做”，便出了门。樊九又找来吕年，按哥哥的吩咐出双倍的价钱来治我的耳朵。陆骧则自罚在院中跪到日薄西山，才被梁辰扶起来。

而殷止……我不懂他最后为什么要拥抱我，为什么要放我走，而我现在又为什么因为那个梦开始对他牵肠挂肚。他明明舍弃了我，可那梦里的触感让我宁愿自欺欺人地相信他心里还有我。他若真的在，我定要去问问他，既然与她好事将近，为何对我念念不忘。

微风在月光里浸了一夜，带着些凉意。我不禁将身上的衣服裹紧了些，却忽见一个白衣男子从回廊穿了过来。

……殷止？

我还正在努力辨认那到底是不是殷止，双腿就已经将我带到了他面前。他看到我，眼里微微惊讶，唇边却牵出一个玩世不恭的笑。

原来是梁辰。

我不由为将他误认作殷止而尴尬脸红。他却满不在乎地摸摸我的头，从房里拿出纸笔和蜡烛，大笔一挥写道：“这么早就醒了？你刚才急忙忙跑过来，将我当成谁了？”

“你不是也起得很早。”我迅速答道。

他又飞快地写了一句，但他的字不如陆骧规矩，潦草得难以辨认。看了好半天，我才看出他写的是：“我还有第二个问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