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四·骨肉（2/2）

盛夏的热浪如着火一般，耳边仿佛隐隐响起大火的呼呼声。

母亲的面容浮现在眼前的纱帐上，我目不转睛，生怕一看向别处，她就消失不见。

映雪碰碰我，关心道：“怎么了？”

母亲的眉眼终究散去了，我摆摆手说没事，她话锋一转，道：“我知道你的小心思，遡哥哥告诉我了。”

我闻言耳根微微一红，问道：“哥哥说什么了？”

她抿嘴笑道：“他先是向我打听殷止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奇怪他怎么忽然关心起殷家的少爷了。百般缠问下，他才告诉我，原来是担心你遇人不淑。”

哥哥……难道不应该生气吗，为什么还要去打听殷止？

“他原本很生气，”映雪道，“但又不舍得拿你怎么样，只能从殷止这里下手。我和他讲了些关于殷止的事，他却不再说话，我也不知道他心里打的什么算盘。”

我理不清头绪，又不知如何接话。临行前哥哥的一番话，好像并没有要我断绝对殷止的念头的意思。

“遥遥，”她忽然正色道，“你要想好了，殷止可是你的仇人。”

感情的事若都能想好了再捧出真心，怎还会有如此绵绵无期的肝肠寸断。

“映雪姐姐，仇人是什么人？”我脱口而出。

这个问题憋在我心里太久太久了，从樊大娘那句“然后呢”开始，我就一直在质问自己，当年到底是谁错了？是父亲一时糊涂错跟了怀王，还是殷修平重利轻义背叛了本心？是父亲愚忠愿为怀王谋反，还是殷修平毒辣一心除去狄家？

映雪愣了片刻，盯着我道：“自然是杀你父母，灭你亲族之人了。怎么会问出这种问题？”

“下令灭我狄家的是谁？”

“自然是殷继殷止的父亲。问这个做什么？”

“动手屠我亲人的是谁？”

“我记得是殷继和季放带人……”

“那也就是说，我的仇人是殷修平、殷继和季放了？”

“遥遥你怎么了？”

“既然这样，我们的血海深仇，又与殷止有什么相干？”

“遥遥！”

映雪忽然皱起眉头冷冷地看着我，我方才反应过来刚才说了些什么。

为了逃避仇恨与爱恋相互冲撞产生的痛苦折磨，我竟开始为殷止强行开脱了？

“你对不对得起你爹娘，对不对得起你哥哥？！”映雪严厉起来，眉目如刀。

她兜头浇了我一盆冷水，我冷静下来定定地看着她的脸，脑海中映的却是哥哥的影子。

哥哥不会有错。

殷修平动动嘴皮子就能让我们家破人亡，我们为什么不让他们也尝尝这滋味？

死在他们刀下的，难道不是我的骨肉至亲？

他们心狠手辣，被屠府难道不是罪有应得？

我狠下心来，苦笑着将殷止的身影从脑中赶走。

既然已经走上了复仇的路，就再也不能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