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四·骨肉（1/2）

途中颠簸暂且不表。抵达宣唐，行至殷府后门，由人带着登记了名姓籍贯，我便被送到西院。

西院屋中淡淡地熏着鹅梨香。

娇儿的旧衣服穿在我身上正合适。映雪仔仔细细地打量我，确保我混在丫鬟堆里一丝一毫的马脚都露不出来。

“现在你要跟着娇儿练习如何做事。保险起见，殷继在的时候，你在后院做事就好。”她温柔道。

“好。”

她带着我去熟悉后院的路，我跟在后面学娇儿的样子，低头叠手小碎步。谁料回来的时候，映雪不慎绊了一跤。

娇儿急忙上去扶起她，她双手捂着小腹，小心翼翼地站起来。

看着她们紧张的样子，我瞬间明白了什么。

“映……少奶奶要不要紧？”

映雪勉强笑着对我摇摇头，我们一路小心，回到房中。

映雪差娇儿去取安胎药，房中便只剩下我和她。她看到我疑惑的眼神，开口解释道：“我回来之后，便使法子把殷继留在了我身边，不去追究你们的事。”

“所以你连自己的身子都舍出去了？”我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有些为哥哥伤心，又为她觉得不值。

她却笑道：“傻丫头，要牵住一个人，给些甜头做诱饵就够了，怎么能把好处全都舍出去。”

“这么说你……”

“我不肯，殷继倒也不逼我，平日自己睡在书房。”她眉梢浮上一丝得意，“其实我一直都没想通，一声‘夫君’，两句关心，怎么就能让性情暴戾的他忽然对我惟命是从。”

一直爱而不得的东西忽然得到了，必定是千般小心万般爱护的。可我现在更关心她小心翼翼护着的这个孩子。

“这莫不是哥哥……”我大胆猜测。

她温柔地低下头去，唇角漾起甜蜜的笑意：“对，是那天晚上。”

原来是小外甥？我略微惊喜。但殷继可不是个善茬，我又担忧起来。

“这都一个多月了，日子久了岂不是要穿帮？”

她眼神忽然暗淡下来，踟蹰半晌，握着我的手恳求道：“好妹妹，我和你说心里话，你千万不要告诉你哥哥。他若是知道了，定又要风风火火地闯进来送死。”

“好。”我回握她的手。

“孩子三月大便要显怀了，我怕那时藏不住。所以若你哥哥月底还不来……”她皱着眉头，面上笼着一层惨惨淡淡的颜色，“算了，他怕是来不及。”

今日已经六月十七，我有些心急：“若哥哥来了呢？”

她笑笑：“他若能来带我走，我就不必将殷继灌得烂醉拖到我床上让他熟睡。”

我瞪大了眼睛。

“我原打算灌醉他，待他醒了忘记前一晚的事，就会以为这是他的孩子。到时我再以自己会些医理为由，不让他去找大夫，便能瞒得过去了。”

“可我怕就怕在，万一他借着酒意……”她垂下眼帘，沉默半晌，又叹口气幽幽道：“遥遥，如今我舍弃一切也要保住这个孩子。”

一向沉着冷静的她眉宇中闪过一丝不安。她拿自己的身子做赌注下一步险棋，一旦输了，丢的可不仅仅是一个孩子的命。

我不知如何劝慰她。看着她一遍遍摩挲小腹，我忽然想到母亲。

在我还未出生时，母亲也是这样期待着我的到来吗。

骨肉之情真是令人动容。那时母亲身负重伤也要冲出垂花门，想来是本能地要寻我和哥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