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一·解脱（1/2）

六月的蝉鸣喧嚣起来，仿佛上元灯会鼎沸的人声。

大概蝉也是有上元节的？

少年殷冕望着窗外的树荫出神，正午刺眼的阳光让他不得不紧皱着眉头，将眼睛眯成一条缝。

周围突然只剩下蝉鸣了。这种单调让他莫名心烦。

他将心思从窗外收回来，不情不愿地放在眼前正襟危坐的二哥身上。

殷继压着怒火，定定地看着这个心不在焉的弟弟。

“刚才和你说的你都听进去了没有？你如今若是不用功，将来怎么辅佐我？”

“不是还有三哥么。”殷冕低声抗议。

“呵，你三哥？”殷继嗤之以鼻，“他还不如你。”

“不如我听话？”殷冕书生气的眉眼中透出一丝不屑。

这个四弟，殷继一向用得甚是顺手。和殷止一样，他同样是名正言顺的殷家后人，身份上毫不输给殷止，只是年岁尚小罢了。

而年岁小正是殷冕的优点。相较殷止，他更易被摆布控制，还毫无威胁。

但殷继却忘了，十三岁的殷冕正是离经叛道的年纪。他这一句不卑不亢的反驳，堵得殷继哑然失声。

殷冕对殷继强加在他身上的束缚早就厌恶极了。殷继对他的管教和命令，让他觉得还不如身在牢笼。很多次他想要顶嘴，一看见殷继刀子一样的眼神，那些徘徊在舌尖的字句，就又灰溜溜地被咽下去。

但现在说出去的话如泼出去的水，殷冕一不做二不休，干脆站起身来大踏步走出房间。

裹在身上厚厚的壳其实如冰层一般脆弱，只要有勇气凿开一个小小的口子，它就会迅速支离破碎。

也许将面对的是殷继更压抑的束缚和更暴烈的管教，但此刻穿行在园子中的殷冕，脚步却前所未有地轻快。

身后没人跟来。

想要出府走走。

殷冕直奔大门，果然，被几个家丁拦下。

“小少爷，没有二少爷的允许，我们实在不能放您走。您是主子，就别为难我们了吧？”

怎么又是二哥！

家丁话里的“二少爷”堵得殷冕上不来气，这窒息感就像被封在蜡里。他憋着怒火冷哼一声，回身抬脚便走。

这一切都被刚从外面回来的季放看在眼里。他紧赶几步追上去，截在殷冕面前躬身行礼：“小少爷。”

殷冕正没处泄气，见季放也来堵他，开口便骂道：“好，好！你们这些刁钻货色，就盼着我什么时候闷死在府里，少了个要伺候的人，你们才皆大欢喜！”

家丁纷纷下跪，季放正要开口，殷冕又向他道：“走！不就是二哥又要叫我回去，我跟你回去便是！不耽误你的差事！”说罢便撞开季放，气鼓鼓地向西院去。

“小少爷，”季放忙叫住他，笑道：“我可不是来叫你回去的。我刚做完三少爷交待的事，这不正要回去复命。”

“不是二哥派来的？”殷冕窃喜。

季放笑笑，明知故问道：“不知是谁招惹了小少爷？”

“告诉你你又能有什么办法？”殷冕不屑道。现今府里，还有谁能奈何得了殷继？

“小少爷的心结我确实没办法，不过，也不是没人解得了。”季放向后退了一步，又行礼道：“言尽于此，少爷，告辞。”

说罢他便大步向东院去了。

殷冕在原地揣摩着他的意思，片刻后恍然大悟，紧跨两步跟上季放。

殷止在房里小厅中翻着后厨的小账。门外有影子晃了进来，将洒在账本上的阳光遮了一半去。

“三少爷。”

“三哥！”

殷止放下账本，笑向少年道：“你怎么想起我来了？二哥让你背的书你都背完了？”

一提起殷继，殷冕又不乐意了起来：“果然连三哥也不疼我。”

季放在一边笑道：“小少爷正为二少爷管着他闹脾气，三少爷就别提这事了。”

殷冕随便坐在殷止身边的楠木凳上，抓起桌上盘中的苹果“咔嚓”咬了一口。

“三哥这里的苹果都比西院的好吃。”殷冕含混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