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八·母亲（1/2）

雨断断续续下了半个月，浇灭了些盛夏的暑气。雨小的时候，哥哥便差陆骧和樊九进进出出地办事。我问是何要事，他们却谁都不肯说。

终于等到放晴的日子，哥哥心情大好。樊九见机请求让哥哥准他回家看看老母亲。

哥哥笑道：“是，跟了我这么久，我还从没问过你母亲怎样了。这几日暂且无事，你便去吧，早点回来。”

樊九应了一声便要走，哥哥忽然叫住他，递给他二两银子，又吩咐道：“七妹，你和樊九一起去，就当代我问个好。”

陆骧欲言又止，哥哥将他拦下。

我知道哥哥还是不放心樊九。不像陆骧与哥哥是过命的交情，樊九与哥哥非亲非故，又无利益关系，只凭“道义”二字就愿跟着哥哥出生入死，难免使人不安心。

至于陆骧，他大概是担忧我的安危吧。

我收拾了包裹提剑便走，陆骧追上来塞给我一件披风。是他之前披在我身上那件。我道谢，便跨步上马。

与樊九一同奔波两三天，终于到了平宁山。

故地重游，我心内慨叹世事无常。一路上樊九都没什么话讲，与我之间隔了些恭敬。临近山宁村，他倒是兴奋了许多，那些兴奋仿佛都化作字句似的，从他嘴里噼里啪啦地蹦出来。

“姑娘，快到了！你看，这就是我小时候经常来的地方。”

“你看那儿，那个篱笆上少了一根竹子吧？那是我小时候偷偷抽走去当扁担了，哈哈。”

“那是我游过泳的小河，那是我晒过衣服的大石头，哟，那是我捉过鱼的小河湾呢！这种河湾里，鱼虾特别多。”

“秋天的时候那边的麦田黄灿灿一片！别提多好看了。”

“这路我闭着眼睛都能摸进来，在这上面走了多少年呢！”

“姑娘你看，前面那个茅草屋顶，就是我家了。”

他眼里闪着光芒翻身下马，脚一沾地便兴冲冲地跑过去。

我三两步追上他，他忙不迭地推开小院的柴门，试探着叫了一声：“娘？”声音里掩不住的激动。

没人答应。

“娘？”他又跑去推开土屋的门。

我立在门口，环顾四周。不知如此简陋的院子，一个老妇人要如何过活。

我正想着，樊九就笑嘻嘻地扶着一个老态龙钟的年迈妇人出来了，他满是得意地将老太太的手摁在我手上，道：“娘！这就是我和你说的我们少主的妹妹，遥姑娘。”

老太太的双手粗糙却有力，像有温度的遒劲藤蔓，将温暖而安稳的触感从我手背传到心里。她摸索地拉着我的手臂道：“姑娘大老远的跑来，老太太我怎么担待得住？九儿，还不把姑娘请进屋里？”

说罢樊九便笑呵呵地拉着我进了屋子。这个慈眉善目的老太太将我的顾虑完全打散了。

原来樊九真的是有个年迈的母亲。

她双目空洞没有焦点，我看看樊九，他伏在我耳边低声道：“我娘年轻的时候病了一场……就瞎了。”

我点点头，向老太太道：“大娘客气了，樊九和我们一起做事，我们晚辈来看看您也是应该的。”

我一边说一遍环视这间低矮的屋子。虽然清贫，却一应俱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