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六·玉佩（1/2）

月华如水，分外凉薄。哥哥坐在我身边，将头埋进双臂之间，叹了一口长长的气，又抬起头将壶中酒尽数灌进肚中。

“对，殷夫人。”他双眼放空。

“她们原来是旧相识？”

“七妹，”他说话都带着酒气，“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那是八年前的上元节，狄府中的孩子闹着要结伴去看那华灯初上的热闹，临出门时，却有人登门拜访。

小厮跑进来：“老爷，是殷家……”

“殷家？”小厮还未说完，狄凌远便急匆匆迎了出去。他行至门口，满面笑意，向来人连道恭贺新禧。

殷修平笑道：“贤弟何必如此客气，都显得生分。我今日带妻儿来拜访，没有打扰你们阖家团圆吧？”

“平兄哪里的话，都是一家人。”狄凌远将这位世交大哥一家迎入厅中，狄夫人听闻有客，也迎出来。

“姐姐，可好久没见了！”狄夫人走上前携了殷夫人的手，二人相谈甚欢。躲在殷夫人身后的小男孩露出头来，怯生生地向狄家夫妇问好。

“好好，”狄夫人眼中漾着慈爱，向殷夫人道：“这又是你们家哪个儿子？瞧这模样，是止儿吧？”

殷夫人笑道：“可不是，没怎么带他出过府，有些认生呢。”

“认生好，”狄夫人恨铁不成钢地道，“哪像我们狄遡，成天带着弟弟妹妹们到处野。你瞧瞧，刚又要去看花灯呢。”

“弟妹，这可就是你的不是了。孩子们要去就叫他们去嘛，多历练历练也是好事。”殷修平一边说，一边拿起茶案上的茶碗，呷了一口，赞道：“好茶，好茶。”

大人们寒暄起来，小殷止立在一边，瞧着屋里的陈设。狄夫人看他招人怜，便将狄遡叫回来，要他带着小殷止四处转转。

这边殷修平又说要与狄凌远到书房议事，狄夫人便识趣地将殷夫人带进内院。

二人一路走着笑着，忽然听得哎呦一声，殷夫人扶着肚子俯下身去。

“怎么？”狄夫人赶忙扶住她，正要差丫鬟去叫郎中，殷夫人便抬手制止，示意不要紧，眼中还带着一丝笑意。

“姐姐你这是……”狄夫人疑惑地看着她。

殷夫人缓了片刻，直起身子一脸甜腻地笑道：“修平跟着王爷忙，几个月才回来一次。十一月回来的时候，刚巧就有了。我这不是身子弱，有些经不住。”

“哎呀，大喜呀！”狄夫人惊喜之余，又微微皱起眉头：“可你生止儿的时候已经要了半条命去了，这又……”

二人携手跨入狄夫人房中，丫鬟端上些糕点瓜果，又上了龙井。狄夫人瞟了一眼，命将这茶撤下去，换桂圆红枣茶来。

殷夫人拍拍狄夫人的手背，宽慰道：“妹妹不必替我担心，那都是十一年前的事了，有什么要紧。”

“话虽如此，”狄夫人扶她坐下，皱起眉头：“可……”

“瞧你，”殷夫人见她忧心，反而笑起来，“我也是过来人，自己会小心的。只盼着再生个女儿。有了止儿一个不省心的，再不想要儿子了。”

狄夫人看她着实无碍，面上便也缓和起来，递给她一片云片糕，道：“可不是，我们府中七个孩子，光我自己就两男两女，狄遡作为大哥，还是头一个不省心的。带着弟弟妹妹成天舞刀弄棒。”她嘴上虽如此嫌弃，眼中却很是温柔，话锋一转，又道：“我瞧着你们止儿，倒是个机灵懂事的孩子。”

殷夫人细细嚼着那糕，听了这说到她心坎里的话，忙道：“瞧你说的，孩子懂不懂事，得要亲娘才知道呢。要我看，你们府中的孩子也是个个都懂事得紧。”

狄夫人闻言玩笑道：“既然你瞧我们狄府好，何不嫁个姑娘过来？”说罢又觉得不对，便伸手抚着殷夫人的肚子笑道：“呀，你们殷府的千金还在肚子里呢，这可怎么办？”

殷夫人轻轻打掉狄夫人的手，佯装嗔怪道：“你们狄府中可有得是千金，怎么不想着往我们殷家嫁？”

“呀……逦儿已许了人家，遖儿和遥儿还小，怎么，姐姐是想定个娃娃亲么？”狄夫人笑眼盈盈，打趣道。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殷夫人转念一想，两家世交，彼此知根知底，定亲未为不可。便坐正了认真道：“妹妹倒是提醒我了，你们家还剩下两个女儿，我们家除了绍儿，还剩下两个儿子。妹妹若是不嫌我殷家贫寒，咱们便亲上加亲可好？”

“姐姐认真起来了？”狄夫人见殷夫人不像玩笑，也将方才的话仔细想了一回。殷家也算江湖名门，与狄家门当户对，若能结亲，岂非良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