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五·心结（1/2）

沉默如黑色浓雾，慢慢在屋子里散开。

季放说到狱中与娘相会，便戛然而止。他背过殷止坐在门槛上，抬头凝望千里之外的月亮。

殷止起身想要劝慰他，但又想起是他先背叛了自己，便又坐回去，仍端着少爷的架子。

在廊下灯笼中烛光的晕染下，季放的背影被描出无力的轮廓。

季放将母亲的面容仔细收好埋在记忆深处，轻轻叹口气，继续说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最终怀王也没有斗得过宣王。那年七月，宣王登基。登基那日，晴空万里，百姓都说宣王是天选之子。”

“但他们怎么知道宣王的阴狠。朝中对他稍有微词的臣子便流放的流放，斩首的斩首。反对他的亲王也都被重罚。”季放明知如此谈论当今圣上是大罪，仍自顾自地说下去。

“成王败寇，历史总是由胜者写就。于是怀王成了名副其实的乱臣贼子。”

“我再也没有救出娘来。”

“我还未在殷府中谋得一席之地，怀王同党等人便都被除去了。其中便有狄家。”

殷止稍稍不解：“如此说来，诛连狄家的是怀王才对，与我们有何相干？”

“少爷，”季放站起来转身靠在门上，双手在胸前交叠，皱着眉头道：“宣怀二王明里暗里争储已久，除了朝堂上明枪暗箭，背地里，怀王还与殷狄两家联手，砍去了宣王在宫外的势力。将宣王逼急了，才在宫里大肆收买人心，用如此方式夺取皇位。”

“我们与狄家本无怨恨？”殷止心里莫名明朗了些，眉眼稍稍舒展开，身体微微向前倾着，期待季放的下文。

“那时大少爷是这样告诉我的。因为狄家并不是朝堂中人，在江湖上势力范围也不小，刚登基的皇上明面上不敢轻举妄动，只下旨说将全家流放到北疆，令殷家去做，一来江湖事自该由江湖人管，二来也是以此试探殷家对他的忠心。”

“但不知为何……大老爷却下令屠尽狄家人。”

殷止刚刚舒展的眉头又紧皱起来，他不明白这里面到底哪里出了问题，让原本同心的两家人反目成仇。疑惑之余，他又庆幸。若当初殷家也与狄家一样为怀王效力，恐怕自己也早就成了冢中枯骨。

“说详细些。”

季放沉默了片刻，挠挠头，仿佛将脑海深处的记忆勾了许多出来，才开口：“大老爷只管下令，是……我和二少爷去动的手。那天是中秋，他们在自家园子里设宴。全都聚在了一起，更容易一网打尽。”

原来那天是中秋。这就是狄遡选在佳节动手的理由吗。

“我和二少爷一路冲进去，杀过的地方又放了火，才敢确保没有活口。但谁知最后却还是跑了两个。”

“狄遡，”殷止垂下眼睑轻轻说，“狄遡和狄遥。”

“对，对。”季放忙答应着，却看到殷止的视线黏在修长手指抚着的玉佩上，面容也渐渐垮了下来。

“少爷？”季放试探地叫他。

殷止仿佛没听到他的声音，轻轻摇摇头，喃喃道：“原来真的是我们对不起你，原来是我们手上沾着血……”

“少爷你……”季放看着殷止失魂落魄的样子，话刚出口又收了回来。他想起那晚的女贼，好像忽然明白了什么似的。于是又开口：“少爷我有句话不知当问不当问……”

殷止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旋即收起情绪，道：“问。”

季放仍有些犹豫，踟蹰之中，转身掩了门窗，才回头问道：“以少爷的身手，应该不会轻易被一个女流之辈伤了才对，少爷你是不是真的……故意放走她？”

殷止垂下头去，抽着嘴角苦笑道：“我为何要放走她？”那天还不知情时，明明是想将她抱回家啊。

季放躬下身，将脑袋凑到殷止耳边，小心翼翼道：“我知道我不该瞎猜少爷的心思，但少爷你能活着从崎流谷回来，再加上这几天你总是不对劲，我斗胆问问，少爷你与那狄家小姐……”

殷止冷冷瞟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