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四·药粥（2/2）

不知过了多久，榻边众人忽然骚乱起来，有人颤抖着声音高呼“陛下”，在嘈杂声中，宣王怒吼道：“皇兄！你怎能如此狠心！”

“我没有！”怀王报以更大的吼声。

宣王却不理他，中气十足地吼道：“怀王弑君！怀王弑君！”没有人注意到宣王唇边的冷笑。怀王急红了眼，与宣王争辩起来。

争吵间，便有士兵呼啦啦冲过来，把守在寝殿门口。有太监急匆匆跑过来问慈音和琴安，刚才是谁端着那药粥。

二人吓得不敢出声，太监又厉声问了一遍。

“是……我。”琴安怕极了，浑身都在抖。

话一出口，便有两个身着铠甲的士兵将琴安拖了出去，琴安吓丢了魂，连喊叫也不会了。她柔弱的身姿夹在两个男人中间，仿佛两座山之间一朵飘飘荡荡的云。

慈音也吓得动弹不得，全身僵硬。她是琴安带进宫的。夫君死后，若不是琴安好心，自己怎能领到每月二两银子的月钱，又怎能供养得起婆婆和两个儿子。

没有人在意角落里的慈音。她趁乱跑了出去，穿过层层宫门一路跑回房间，全身瘫软在床上。

怀王弑君，皇帝驾崩的消息迅速传遍了宫里的每个角落。宫中人心惶惶，怀王死不招供。但皇帝确实是喝了那碗药粥才毒发身亡的，后经检验，那粥中也确实有毒。

可这碗粥从头到尾有那么多人经手，一时也不好查出来到底是谁。宣王便下令过手之人全都处死。

慈音听到消息便再也坐不住了，一路打听，疏通各种关系，才见了琴安一面。

琴安受了刑，已不成人形了。慈音紧紧攥着她的手，她泪流满面，咬字不清，半天才吐出一句话：“慈音……救我……”

慈音是个软心肠的人，一听这话，泪水立马滚滚而下。她知道琴安也要养家，也是捉襟见肘的，那毒药又名贵，绝无可能下手，又想起那天吴公公也打开过食盒，为何他并未下狱？

她找到主审案情的大人，声泪俱下地替琴安伸冤。大人敷衍说会考虑她的陈词，她以为这事稳了，便又斗胆脱口而出：“大人，那天我和琴安去送药和粥时，吴公公半路拦下了我们，也打开了那食盒！”

主审大人闻言脸色一变，说出一句令她霎时面色惨白的话：“宫女慈音，信口雌黄，污蔑他人，关押候审！”

晴天霹雳之下，慈音忽然明白，原来在怀王浴血沙场时保卫国土时，这些人与每日闷在宫中的宣王，都已是一丘之貉。

慈音自知无法翻身，便求关押他的狱卒让儿子来看看她，算作最后一面。狱卒冷着脸不理她，她又将这些年存银子首饰的地方告诉他，那狱卒才勉强答应。

两天过去，慈音粒米未进。她一动不动地靠在墙角，直到耳边忽然传来一声“娘……”

“放儿！”她像忽然活过来了似的，眼中亮起光芒，手脚并用爬到栏杆旁涕泗横流，颤抖着伸出双手捧住儿子的脸。他的面容已经有了几分少年的硬气，双眸却还闪着质朴的光。

“娘，他们为什么把你关起来，你告诉我，我救你出去！”少年季放红了眼眶。

慈音只是泪光涟涟地看着他，半晌，伏在他耳边，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说给他听。

“娘，我现在该去找谁？”季放紧紧攥着慈音的手。

“找谁都没用了，放儿。”慈音抚着季放的脸颊，“我和你琴姨都被判做怀王的人，想来狄家也要遭殃了。”

“朝堂之人素来不可靠，”慈音哽咽，眼里闪着依依不舍的光，道：“放儿，听娘的话，去殷府讨口饭吃，但千万别说为娘曾在宫里当差。他们行走江湖，大概多是仗义之人。”

“时间到了！”那狱卒凶道。

“娘！”季放再也忍不住泪水，“我听话，我听话！娘你等我救你出来，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