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三·良心（1/2）

“……少……少爷。”

殷止抬起头，见有人逆着月光走进了房间。

“三少爷……怎么不点灯？”季放拿起桌上的灯，到外面用廊下灯笼里的蜡烛引燃灯芯。

暖黄色的光填满了空荡荡的卧房。殷止面色灰白，嘴角还留着血迹，窝在椅子里愣愣地出神。他抬眼看看眼前人，冷笑道：“二哥又派你来做什么，打听我的死活？”

季放脸上藏不住地尴尬。他双手不知往哪放，吞吐半晌，开口道：“少爷，话不能这么说。我……是想来求少爷，之前我多有对不住少爷的地方，您别往心里去。”

殷止似信非信地看看季放。如今他一脸的诚恳，也不能换取殷止的全部信任。自从殷止从崎流谷回来，季放便像变了个人似的，虽说好像也还是为殷止做事，但常常敷衍过去。殷止处处留心，才看出些蛛丝马迹。

原来季放等人那时都以为殷止必死无疑，便开始跟着殷继做事。等殷止再回来，季放已经骑虎难下了。老太爷死后，殷继得势，殷止更是无人问津。

季放本是父亲派在殷止身边护他周全的，谁承想他却在打压殷止的事上出了不少力。

殷止勾起嘴角，在昏黄的光线下，他狭长的双眼更显冷厉。他默默盯着季放，观察他渐渐不安的表情，缓缓开口道：“你教教我，我如何能不往心里去？”

“三少爷啊！”季放显出哀求的神色，“我也是一时糊涂，忘了自己是做什么的。这些日子我跟着二少爷，眼见他为了大将军的位子，做了不少昧良心的事。如今他竟连你的颜面也不给了。我实在看不下去了，三少爷，你若还信得过我，我就还是会像以前那样忠心事主！”

“主？呵，”殷止冷笑，“哪个主？”

“三少爷……”季放的声音透着深深的无力。正如坊间流传的那样，信任就像一张宣纸，揉皱了，就再难抚平。他心里悔恨，一时半会儿却也拿不出什么表忠心的事来。

空口无凭，不足为信。

季放微弱的声音在空气中消散殆尽，令人窒息的寂静从四面八方袭来。

半晌。

“你倒是说说，殷继拿什么收买你了。”殷止面上结霜，忽然开口。

季放见殷止终于愿意给自己一个机会，忙上前道：“三少爷，从前你每日都有人伺候着，平时也就读读书练练剑，你大概不知道，府里的下人大多也都是拖家带口的。”

“这我知道。”殷止声音里透着些不耐烦。

“但少爷不知道，这些下人里，有多少是全家几口人的一粥一饭都仰仗着殷府的。”

“全家？”殷止微微诧异。

季放低下头去，道：“有句话不知该不该说，三少爷生来富贵，不会知道贫穷是个什么光景。人饿极了，便和畜生也没什么分别。有奶便是娘，也分不出什么是非……”

殷止这才想起来，有一回季放向他告假七日，说是要回去陪陪祖母和幼弟。

“继续说。”殷止语气里的冰融化了些。

“少爷你也知道，我是我娘死后才投奔了殷府，只要我为殷府卖命，就能得银子安置家人。我爹虽然死得早，但有娘在，本来也不至于落魄至此。但怀王之乱后娘也去了，没办法才来卖命。上次你失踪后，就剩二少爷给的银子多。我倒是不挑吃穿，但我不能亏待祖母和幼弟……”

殷止无奈笑笑。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古人诚不我欺。

“既然这样，你何必又来投奔我。”

季放支吾半晌，失魂落魄道：“前些天……祖母故去，二少爷以老太爷新丧，府里开销翻倍为由，一毛不拔，只让我用草席裹了下葬。但我无意中却发现，二少爷在我这里哭穷，却散银子给葛蒙和薛蛮去春梅馆快活！”

季放捏了捏拳头，看殷止脸色缓和了些，继续道：“枉我为二少爷昧着良心卖命，他从没当我是自己人。少爷你可知道，葛蒙那姘头一夜春宵的银子，足够我给祖母置办好几口薄皮棺材！”

殷止不由得心软了下来，但却未卸下提防。他咂摸着季放话里的意思，辨不出真假，索性先放在一边。回神再想想，现下季放如此急着表忠心，借机问些什么，他应该都会说的。于是殷止便道：“那时他派我们去崎流谷寻狄氏兄妹的踪迹，你可知他背后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