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一·京平（2/2）

“我与她的事，要你来告诉我有没有错？”哥哥转头捏住映雪的双肩，哽咽道：“映雪，你到底为什么不愿意跟我走？”

“我刚才说得很清楚了，遡哥哥，”映雪泪眼盈盈，楚楚动人的样子让人很是怜惜，“除了我，没有人能阻挡殷继追杀你们。你以后不是还要回宣唐么，我这次为你挡住他，然后就在殷府等你回来不好么？”

哥哥双眼血红，双眉用力扎向眉心，眉心皮肤皱起深深的沟壑。

映雪伸手将哥哥耳边的碎发抚平，哭道：“这次你们若落入殷继之手，我们岂不是白受了八年苦？”

“少主，映雪姑娘也是为了你好，殷继眼线众多，说不定我们刚出城他就会知道，到时候我们如何脱身？”

“那也不能让我的映雪去堵那个畜生！”哥哥从喉咙深处吼出这句话，令人心头一震。

“少主！既然如此，有些话我就不得不直说了！你和映雪姑娘固然是两情相悦誓死白头，但如今少主你除了能让她跟着你亡命天涯，还能给她什么！”陆骧也急红了眼，丝毫不顾哥哥的颜面。

哥哥闻言将牙齿咬得咯咯响，却无力反驳。他闭上眼睛眉头紧锁，伸手将映雪揽进怀里。

“此外，”陆骧继续道，“映雪姑娘虽然受尽委屈，但毕竟是殷继八抬大轿娶进门的二少奶奶，说句大不敬的话，少主你别怪我，”他仿佛给自己积累勇气一般地顿一顿，又开口：“你若真的带她走了，不是青天白日强抢妇女又是什么？我死心塌地追随的狄府大少爷，会心安理得地做这种下三滥的事吗？”

陆骧如此顶撞哥哥，但哥哥仿佛没听见一样，双臂紧紧抱着映雪，呜呜咽咽像个孩子。

许久。

我上前将他们分开，映雪扶着我，泪眼婆娑地写下第二张药方，亲手递给哥哥。

“遡哥哥，我的心意你都知道。你好好养身子，”她抬手擦净眼泪，“明天一早放心地走，剩下的事交给我。”她眼中闪着坚定而决绝的光芒。

哥哥最终妥协了，可当晚却不愿离开映雪，他们相拥而眠。

而这一次，哥哥仍旧听从了陆骧的建议，令他和樊九一起去配药。饭毕我扶哥哥进屋，自己退出来。

清冷的月光中，我坐在布庄后院的台阶上出神。将映雪八抬大轿明媒正娶的，本应是哥哥才对。那时他们六月便定了亲，父亲看她父女可怜，便将他们接到府中休养。只等着映雪爹的病好些了，便操办婚事，喜结连理。

可一入秋，她爹的病情便急转直下，紧接着狄府便成血海，混乱中映雪被殷继相中带走，她再也没有风风光光嫁进狄府的机会了。

命运如此多舛，他们仍能爱得光明磊落，真让人羡慕。

我想得投入，没注意哥哥出来了。我一扭头，便见他拿着个酒壶悄悄坐在我身边，不言不语。

“这么多年，哥哥很辛苦吧。”我轻轻开口。

他笑笑，道：“想想爹娘，想想映雪，再看看眼前的你，再多的苦，也不觉得苦了。”他揉揉我的头发，像很多年前那样宠溺地看着我。

果然若有了想保护的人，就会变得强大起来。

“我这两天……常梦见爹娘，还有……映雪姐姐。”我小心翼翼说出这句话，观察着他的表情。

他眼波流转，仰脖灌下壶中酒，叹道：“这一败，不知何时能再集结好汉剿灭殷府。”他脸上的落寞比月光还冷。

我知道，我们眼下是真的几乎逼到绝路了。从前没被殷家的人发现时，尚能一边平安过活一边积累力量，而今一切都要从头再来不说，还要时时刻刻提防着仇家。

“殷府，如今越来越棘手了，”哥哥扯出一抹冷笑，缓缓道，“毕竟你我心里的人，都在那府中。若我们得了手，难免不伤到他们，若我们不得手，又如何得到他们。”

我心头一震，哆嗦道：“哥哥……此话何意？”

他笑笑，双眸盯住我，道：“我在宣唐给你挑衣裳时，遇到吕郎中，说要诊费。我当是你病了，但他说是你救了个人。”

吕年！

“我当时银子不够，说好下次结。至于你救了谁，我也没放在心上。回了崎流谷，见只有你一个人，谅也没什么大事。”

“但那天乔二爷来归一阁，提起逃入崎流谷的殷止，你一口咬定没看到陌生人。”

我头皮一麻，不敢看他，低声喃喃道：“我救的人，也未必就是……”

“你那玉佩我见过，”哥哥忽然说，“缀着红豆流苏的玉佩，和八年前娘送给殷夫人的一模一样。”

“……殷、殷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