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若拂尘(下)(1/2)
我原先同景夜说,该犯的事儿还是得犯,譬如……迟到。
我自七岁起便自据一宫,母妃虽鞭长能及,却也并不能事无巨细。我晓得我宫中的侍婢皆是她精挑细选,听命于她来监视我的,尤其是青萝和红鸢,更是她的得力干将。
是以,每个清晨她们都会尽心尽力地将我唤醒,服侍我洗漱更衣,好让我按时去拂尘台上课。
只可惜我并不是一个那么服从管教的人,这一点尤其表现在起床的时候。
呼唤我,不理之;触碰我,推拒之;强抱我,驱逐之。只谨守这三条,便能在床上躺得坚如磐石、无人可撼。
最初母妃也会亲自来提我,我日日如此、油盐不进她也无可奈何,只迟到之后去她那里领罚,我已习以为常。她们为表忠心仍是每日要将我闹上一闹,令我很是不能理解。
景夜入拂尘台的第一日,本世子仍是没有例外地迟到了。这正是晨读的时辰,我迟得不算久。
我默默走到自己位子上站定,胡乱摸了本书装模作样地读起来。听得旁的同窗在我身后窃窃私语:“你瞧,世子又迟到了嘿嘿嘿!”“可怜的世子,不晓得今日又要被罚什么,嘿嘿嘿!”
老实说我也想知道母妃今日罚我什么,同窗们甚至为此开设了赌局,专赌我每日受罚的内容,分了数个大类,如运动类和静止类,人工类和自然类等。
上前日是拔一百根山鸡毛,且每两根毛不得出自同一只山鸡,所以选择运动类且自然类的同窗获胜。
显见得这个窃窃私语不是关爱同情的窃窃私语而是幸灾乐祸的窃窃私语,是以我决定回身警告他们一番,让他们知道何为“君威不可冒犯”。
正在回身的当口儿,却不经意与景夜目光碰撞,瞧见了他眸中略带担忧的神色。
我愣了一愣,冲他笑笑,飞快地将脑袋扭了回去,心跳有些仓促。
可以说我谷梁寂从没怕过什么,此时却有些害怕景夜不再搭理我。
试想,一个品学兼优的天之骄子,会同一个不学无术的浪荡纨绔成天厮混在一处么?想到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革命友谊即将毁于一旦,我内心不免有些惋惜。
感叹着,唏嘘着,半堂晨读便混过去了。正打算上厅堂去用早膳,却瞧见景夜站到了我的面前。
他神色柔和,温声道:“今日怎的迟了?”
瞒也瞒不过去,我索性破罐子破摔,摆出一副纨绔相,眼皮略抬,面无表情道:“你没听见他们说的么?我岂止是今日迟了呢?我是日日迟月月迟年年迟!左右都迟习惯了,你也不必挂心了。”
他蹙起眉头,略一思索,沉吟道:“我今后每日去唤你,如此你也不必受罚了。”
我吓得差点儿一个跟头从凳子上栽下去,赶忙道:“不用不用,只怕你唤不起来我还要连累了你自个儿。”
他微微一笑,“我言出必行。”
“……”
他还真是言出必行。本来他可以向东北直走去拂尘台,现下他非要向东绕到我的骞筠宫,将我闹起来再一道向北去拂尘台。
两点之间直线最短的道理他不会不懂,估摸着他睡眠时间缩短了半个时辰都不止。
考虑到这一层,我还是很给面子地爬起来就跟着他走了。我自个儿迟到倒没什么,若是连累了景夜,就显得本世子忒不仗义了。
是以,青萝和红鸢见到他就如逢救星,一个端茶倒水,一个揉肩捏腿,很是殷勤。我都快弄不明白她们到底是我母妃的人还是景夜的人了。
不过俗话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时间一久,懒病难免发作。我左思右想,总算找着了既不牵连景夜又可以睡大觉的法子。
那日我正睡得迷迷糊糊地,听得殿外的侍婢齐声道:“参见公子!”
少年清朗的声线传来:“世子可起了?”
旁人的几声低语我听不真切,估摸着十有八九是在揭我的短儿,却听见景夜的一声轻笑,“知晓了。”
他将我的房门叩了三叩,不疾不徐,随后推门而入,沉稳的步伐一声一声地向我靠近。我闭着眼睛在心里默念:沉住气,谷梁寂,你可以的。
他似乎已经走到了我的床边,却不声不响。我心里没什么底气,遂颤巍巍地将眼睛睁开条缝儿,模模糊糊瞧见一袭蓝白莲纹衣衫和一条玄色镶玉腰带,他正定定瞧着我。
见我醒了,他勾起唇角,戏谑道:“怎么?还困么?”
我定了定心神,勉力做出一副气息奄奄的形容,双目涣散、嘴唇翕动、四肢无力,将病入膏肓之人演绎得惟妙惟肖,仿佛即将驾鹤西去,虚弱道:“夜,我仿佛是害了病,好难受……”
果然瞧见他眸中有了焦急之色,我心怀愧疚但还是不得不暗暗赞叹一把自己的演技。
一只清清凉凉的手搭上我的额头,触感如玉。我心里有些打鼓,面上仍是强作镇定,发病也不定是发热,景夜虽有文韬武略,想来也是不通医术的。
他眸中忧虑更盛,我心中暗喜,莫非我真是病了?这么一想,便觉头重脚轻、天旋地转,病得还挺是时候。
他轻声询问:“你是否感觉头晕、心悸、呼吸不畅?”
我点点头,“你说的这些症状,我都有。”
他敛了敛羽睫,沉声道:“你大抵是有些神经衰弱了,想来是近日过于疲累,今日且先歇着,我会代你向先生告假。”
“那就,劳烦你了。”我往被子里缩了缩,忍住没有笑出声。
他又道:“无妨,我命人给你煎一碗灵芝来,也能助你好得快些。”
我哭丧着脸,“灵芝很苦啊,能不能不喝啊……”
他一脸的不容商量,“良药苦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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