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2/2）

如何才能和他长久厮守？她想起了摄魂术。只有摄魂术才能将他的三魂聚顶，而且还能让他获得长久寿命。修炼摄魂术需要时间，法术高强身体康健的妖少则也需要上百年才能修炼成功。她失去了灵力，损伤了法术，要练成起码少则几百年，多则上千年。

可他的尸身不出七日就会腐烂。这个倒也难不住她，修炼摄魂术本就需要人妖之血，她可以一边修炼一边用人妖之血喂养，保护他尸身不腐。往思岭下有个仙女洞，不但险峻难觅，还曲折幽谧，洞中有万年冰窟，打造一口冰棺最有利他的尸身存放。

最难的是他的魂灵。人死后三魂离体，自去冥界饮渡娘的忘川水，领受转世之约。这由不得她，也由不得他。三魂离体后，自然而然就会跟着冥界的人走。一旦三魂转世，无论她怎么做，他也不可能活过来。

她左思右想，决定让子禹为了他们的长久厮守，暂时受点苦。她知道有个地方，叫无界之界，凶水河之上，忘川河之下。介于三界之外，又处于三界之中。是个无人能去无人能管的地方，有些恶灵不愿意转世，又不想被冥界的人拖去转世，便会暂时将三魂寄放在此，等待时机回到原身。

无界之界的门，很少有人知道。可冥冥中似有天意，刚刚好她就认识一个知道此门如何寻找开启的人，刚刚好那个人无意间曾透露给她。她用离魂术，拼死将子禹的魂灵送到无界之界。她的法术不够，不能进去，只能在边缘目送他飘然而去。

至于以后如何进去寻找子禹的魂灵并带出来，她还没想好。除了死后魂灵，生人进到无界之界，只有死路一条。除非那个人，有天下最纯洁最善良的心，她还有自由来去幻境而不受迷魇的本事，否则进去了也只会落得走火入魔癫狂而亡的地步。

到哪里去找这么一个人，她还没想好。她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赶快练好摄魂术。摄魂术摄人妖心魂，以增修炼者寿数和法力。她想就算找不到这个人，等她摄魂术修炼好了，也可以试试用摄魂术从无界之界入口将子禹的魂灵吸出来。

这个办法，她其实没有把握，但可以一试。可她身负重伤，加上离魂术损耗太大精气，修炼摄魂术的路途漫长又艰难。好在她曾救下一对猫妖姐妹，能帮她每月抓人妖来。

一晃眼的时间，便是两千年。天意啊天意！她仰头大笑，指着白小狐道：“可不就是天意，我正发愁如何将他的魂灵从无界之界引回来，可巧你就来了。白小狐，你说这是不是天意！？”

白小狐目瞪口呆看着近乎癫狂的她，心里一阵痛：“我见过你的原身，你不是九尾狐，你和我一样，只是个白狐！”

仙娘停了笑，挑眉看眼她，突然起身幻了原形，半悬空地垂目凝视自己的尾巴：“你看清楚了，我实实在在是九尾狐。只是，断了八条尾巴而已。”

细细看去，果然她尾部有八个结痂。狐狸断尾，痛如剜心。白小狐骇然地瞪着她，突然很同情仙娘。她到底经历了什么，才能断去八条尾巴？

仙娘落地幻了人形，抚了抚裹头的纱巾，淡然地道：“是我自断其尾！”

白小狐这一吓，惊得差点跳起来，她双手掩口，结巴道：“自断其尾？你疯了？你好好的九条尾巴，为什么要断去八条。狐狸断尾，比剜心还痛，你，你……”

她实在找不到什么词来表达此刻震惊的心情，你了半天也没你出个所以然。仙娘倒比她镇定，若无其事地走到冰棺前，俯身凝视着那张安详睡容，眼神有些凄迷：“只要能让子禹活过来，什么样的痛我都可以忍受。我初将子禹带来此处的时候，自己也身受重伤，又因为使用离魂术损了不少法力和修为，当时奄奄一息，实在没办法寻到人妖的血来维持他的尊身。”

九尾狐的尾骨之血，有神奇的功效，不但可助妖法，若用来喂养死人，则可以保护尸身长久不腐，永存寿颜。只是狐狸断尾，视同剜心。可为了子禹，那样的痛又能算的了什么？比之永远失去子禹，让他在怨恨中转世与她陌路，她更愿意断其尾，真的剜心，也不会眨下眉毛。

仙娘沉浸在回忆之中，她似乎还记得那日，他们拜完天地，她对他掬手弓腰：“这位公子，我叫离朱，从此愿意一生一世做你的狐狸！”子禹拢着双袖，同样回她：“这位姑娘，以后，我就是你的子禹！”

“无论生死、无论岁月，我们相濡以共！”那样的誓言还犹在耳，可他斯人已去，怀着对她的恨和怨，再也不会对她笑，和她说话，甚至连冷漠也不曾。她杀了他，还杀了他所挚爱的一切。他是有多恨她呢，两千年来，连眼睛也不曾睁开看她一眼。

她不甘心，她不能让子禹含着对她的仇恨转世。她要他活过来，她要告诉他，她后悔了，她不应该怀疑他，她要和他一起，永享快乐！

白小狐不知该恨她还是骂她。在镜像中，师父说人生最苦莫过于一个情字。多少人跌入镜像不能自拔，归根结底还是不能勘破一个情字。仙娘到底也是个可怜人，她为了子禹，竟然能自断其尾。传说修炼成人的九尾狐的尾骨之血，有延年益寿助颜的功效，还能养护仙体不腐。她一定是用这个办法，保存子禹的尸身如常。

可仙娘修炼邪术，她的血含有妖毒。白小狐痛心疾首，指着仙娘怒道：“你自断其尾，我觉得你真是又蠢又傻。你可知道九尾狐的尾巴是不能再生的？你可知道你修炼摄魂术，修炼妖法，你的血中含有妖毒？就算有一日子禹真的活过来，也会因为身中妖毒而走火入魔，成为一个嗜血的妖。他既是御妖师，又怎么能接受自己是个妖？你没想过他的感受吗？”

仙娘依然凝视棺中睡颜，幽幽一叹：“哪有人不喜欢长寿的？哪有人不喜欢死而复生？我相信他只要醒过来，就会明白我的心意。他会欢喜，会感激，会原谅我所做的一切，我和他可以重新开始，我们可以永远在一起。他会喜欢的，他不会怪我！”

白小狐恨恨一叹，跺脚道：“你既深爱他，便应该明白他，他从不是个随意承诺的人，他既娶了你，便一定是喜欢你的。我了解子禹，他心地那么善良，他不会接受自己变成个妖。你这样做，何曾考虑过他的感受，你只考虑自己的一己私情，你为了和他在一起，不惜伤了那么多性命，这不是他要的。他若魂灵有知，一定不希望你这么做。前辈，你放了他吧，让他顺其自然转世投胎，若你们真有缘，待他来世，你依然可以和他在一起。”

仙娘终于从那张睡容中抬起头，冷冷地诡谲地看着白小狐，轻笑一声：“我不相信来世！子禹怎么想的，你说了不算，我说了也不算！得他自己说了算！”

“你把他关在无界之界，可知道那个地方，一日冬夏两季，受尽暑寒之苦，且到处是恶灵，稍不留意便会被恶灵啃噬，啃噬之后再复原状，周而复始永不停息，比冥界鬼域还要可怕。那个地方只有他自己，两千年如一日的孤单凄苦，你也忍心？他困在那里，自己根本出不来，你让他怎么自己说了算？”

仙娘妩媚一笑，眉梢十里春风：“所以说这是天意，天意把你送到这里，就是要你去解救他。白小狐，只有你才能去无界之界，把子禹的魂灵带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