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1/2）

白小狐次日在锦绣软床中醒来的时候，赖在床上回想了许久昨夜的事。她记得吃饱喝足后，因困意袭来，灵台一片混沌中和齐楚又说了些话，大意就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忆了下以前的往事。然后她就回了房。

齐楚送她到门口。她进了门，转身关门的时候，望见长身玉立清俊潇洒的齐楚，觉得他那个身影在夜色中有些萧索。躺在床上，她楞了好一会神才慢慢睡着。

愣神的原因，似乎是齐楚隔着门轻声说了句什么。她没太在意，点头道晚安！一早醒来，突然想来他最后一句似乎是说，今日要去个什么地方。

白小狐灵台骤然醒利索。昨日师父说，今日要她一起去山中采药。哑叔同去。她还记得哑叔难得的将高兴的情绪溢于言表。这药，关乎很重大的事。她在师父面前，虽然常常撒娇卖萌，可正事上一向乖顺听话，从不违逆。尤其是有了优罗之死的前车之鉴，她更不敢疏忽怠慢。

可齐楚昨夜说的那个地方，明显和师父说的不是一路。白小狐为难地挠着头皮，窝在被窝里不愿意起来。

冥真在门外扣门：“小狐，已经辰时一刻了，快起来！”

躲是躲不过的，懒觉也休想睡了。白小狐鼻子里嗯了一声，默默无语地起来穿衣叠被，利索出了门。拉开房门，冥真站在院中，一袭青蓝色衣衫，银白色的晨光洒在他的身上，清爽干净。

但凡能修炼成个人的走兽，多少都懂点医理。因为在修炼的过程中，难免有个磕碰损伤什么的。走兽修炼又不能去找药师，只能自己找些草药救治。

师父作为修炼的蛇，不但懂药理，还很精通。白小狐虽然也跟着学了一些，却是个半吊子，很难拿得出手。在玉清山的时候，她就被师父逼着认识各种草药的效用。但她实在对这个不在行，脑子总记不住那么多草药名字和方子，所以大部分时候，还得靠师父。

在白小狐的印象中，师父采药有瘾。修炼之余，除了酿酒下棋，最大的兴趣就是去山中找各种珍奇药材。师父说，修炼之人，尤其是他们这样的修仙之人，炼药是非常重要的事情。

白小狐挠着头发出门。她没想到师父来到这里，对采药的兴趣依然不减。当然，师父昨日和哑叔说，往思岭上有种炼药的奇花宝石花，只生长在有灵性的墓葬群中。此花向阴而生，却在每日正午开放，花期至多一个时辰便重新回到花苞，次日再开。

高伯说宝石花一旦离开枝头，须臾即枯萎干瘪，也再不会有任何药效。要摘这种花，须得趁它盛开之时快速摘下，放到特制的药水中浸泡，才能保鲜。冥真这两日用完晚膳就钻进借用的阴冥庄的炼药房，原就是为了配置这种特制药水。

白小狐一面和师父走向饭厅，一面想如何与齐楚解释。齐楚说的那个地方，依稀记得是山下，具体名字她不记得了。

踏进饭厅，就看见齐楚默默坐着，慢里斯条地喝粥。抬头看见他们，抬了抬下巴招呼。白小狐磨磨蹭蹭过去，落座后“呃”了一声，未及开口，齐楚已经上下打量一番她，含着一口粥模糊道：“都收拾好了？快吃吧，吃完我们就走！”

冥真扫了一眼白小狐，没说话，慢慢盛了碗粥。

白小狐心虚地低头，咬了咬唇，嗫嚅着道：“那个，齐楚，昨日我忘了师父今天要带我去摘宝石花，今天我，我就不能陪你去了。”

齐楚放下筷子，“宝石花？阴冥庄后山墓葬群山上才有。”抬眼望了下门外的天：“上师制得保鲜药水了？”

见齐楚脸色平和，不过略皱了皱眉，却看不出生气的样子。白小狐暗暗松了口气，语调也活泼了许多，替冥真回复了一句：“是呢，师父昨夜新得了药水，要趁此赶快去摘了花来炼药才是。我听说，阴冥庄历代尊师安葬的地方，在阴冥庄后面，一直到半山腰，这一片都是禁地。”想了想有些不解：“师父，我们怎么才能找到宝石花呢？”

这个问题，冥真依然未答。齐楚眉目深敛地望了一眼冥真，若有所思：“宝石花并不在墓葬群里面，而是在山腰上。上师应该是想从另一侧上山，绕到墓葬群后面，从山顶下到山腰，摘了宝石花远路返回，便不算得入了禁地！”

冥真赞许地回望一眼齐楚，颔首不语。白小狐暗自唏嘘，觉得师父真不愧为师父，行事总是如此周密细致。本来还以为师父或许和齐楚那要个面子，毕竟如今的九天阁上尊师空缺，齐楚作为炼师，也有一定的话语权。但如今看来，师父压根就没想过这条路。

想到这里，白小狐突然脑筋回转，九天阁上尊师之位，齐楚是怎么说来着。按照目前排序，齐楚阿爹齐灏名是最佳人选，但是授予上尊师之位，须得拿到上尊师御妖剑和御妖术手册。以前都是上一任上尊师弥留之际或退位之时主动出示，并在阴冥庄历代尊师之前开上位仪式。这次却有些不同，木檀子并非主动让位，他现在走火入魔，又做了那么多有损九天阁名誉之事，自然不能让他来主持开位仪式，御妖剑和御妖术手册，他也不会轻易交出来。

唉，人世间永远都是名利场。白小狐想起师父曾经和自己说的这句话，突然又有了一层新的领悟。她同情地叹了口气，望了眼齐楚，心道他还是不一样的，至少不那么追逐权势名利。

一顿饭吃得无滋无味。白小狐草草收了场，砸吧下嘴，竟然没感觉出来用了什么饭食。好在肚子囫囵填饱了，她有力气跟着师父去爬山。

自小生活在玉清山中，被师父拎着上山下山如履平地。白小狐觉得山路并不难行。她虽然体内戾气未曾消除干净，还不能过多使用法术，但也好歹灵台归位，用那一点也不打紧。师父自然不在话下，提气走山路走得气定神闲。

哑叔跟在后面。白小狐知道，宝石花虽在阳光最烈的正午开放，却也不是那么容易发现的。哑叔有阴阳眼，能在极阴之地看见他们看不见的东西。

白小狐本想叫着齐楚一起上山，但齐楚说下山有别的事，就不跟着过来了。所以今日，他们分开行动。白小狐一路雀跃。不时随手摘个树叶、拈个野花、追个雀鸟，脸上一派天真活泼。

她自镜像之前好长一段时间，沉浸在自己和优罗两种记忆幻觉之中，整天过得浑浑噩噩。突然清醒之后，尤其珍惜灵台清明的日子。生活在于感受。这是她的最新体会。

白小狐认真地向师父陈述自己心得体会。冥真眼中依然淡定平静，一贯的那种严肃，眉心中也一贯的怜爱。他不爱将情绪表达出来，冷面神君的模样，这点很有千年蛇妖的气质。

哑叔却难得的露了笑颜。待白小狐抓了一只金丝雀抚摸两下，又放飞之后，他使劲给白小狐做了个手势。白小狐懵懂半天，没看明白哑叔要表达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