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1/2）

此事可追溯到二十年前。

优罗身怀六甲，自以为与御妖师木长青情意缱绻爱意深重。沉浸在巨大的幸福之中的她，却并不是一点没有担忧。毕竟他们都知道九天阁的那个禁制，灭天的毒咒。可她抚着快要临盆的大肚，想着木长青对她的那般温情，又觉得这一切不过是九霄之外的云烟，忽略也罢。

可纸终究包不住火。那日夜晚，她因觉得日日喝木长青熬的安神养胎汤有些腻，可又不想让他担忧，便悄悄倒掉了。结果那夜，她就睡得不太安稳。

夜半时分，她被一阵雨声惊醒。醒来却发现他不在身边。起身走到后院，她被一股妖邪之气吸引，这才发现，她自以为的幸福，竟然脆弱得不堪一击。她发现他，其实在修炼邪术。她也发现，原来他日日给她喝的安神养胎汤，其实都是让她沉睡的迷幻汤。

被发现后，他露出了自己的真面目。一切假象让她痛不欲生。其实她本不那么容易就败给他。可她偏偏在紧要关头动了胎气。痛得死去活来产下一个女孩后，她晕了过去。

醒来，却不见了孩子。她被他用施过法术的绳索捆在床上。她万念俱灰，了解他修炼的是摄魂术，深知他不会放过他们的孩子。她拼着最后一点清醒的意识，将魂魄出离。

魂魄出离，是极为危险的法术。可她顾不得这些，魂魄连夜回到玉清山。不巧的是，那日师兄冥真并不在山中，只有一个小狐狸。小狐狸的手腕上，是断离了她的法器佛月铃。左思右想之后，她将自己的一念心魂封存在佛月铃中。

要让佛月铃后面的主人与她的心魂相通，需要她的一滴血。其实当日她并未想过自己会逃不出去。她不过是一念之间的以防万一而已。

剩下两魂刚好及时回去，就被木长青打入镜像之中。她知道，他这么做，是想让她彻底走火入魔变成听话的行尸走肉，供他修炼。她在镜像中确实迷失了自己，苦情井中，她被惑术所媚，渐渐乱了心性。可就在那个时候，她似乎听见一声婴儿的啼哭。

就是那声婴儿的啼哭，让她有了片刻的清醒。她苦苦哀求泪婆。她诚恳而凄苦的哀恳终于感动了泪婆。而她也就此彻底失去了所有记忆。也许是她三魂不全，也许是老天爷垂怜，她心魔所造之境，在木长青打破镜像之后，却没有彻底关闭。

镜像灰飞烟灭，需要镜像之人的魂魄齐全。可她少了一念心魂。他并不知道她少了一念心魂。也许这就是天意。

天意难测。木长青也未能如愿。优罗虽然彻底走火入魔，却一出镜像就被冥真带走，封在玉清后山的冰棺之内。冰棺是修养身心的好东西，这二十年来，她的神智恢复了一些。本来再过过千八百年，等冥真法术再进一层，或许也能想到办法将她的魔性祛除。

只是后来，白小狐无意间将她放了出来，她又意外死在冥真剑下。临死的那一缕血，滴入佛月铃，这也才会有了后来白小狐的突然记忆错乱。

也许，这也是天意。天意果然不可测。白小狐虔诚地望了回天。虽然这里的天不算真正的天，她还是抱着十二分的敬意，默默地念了句“感谢上天”的话。

泪婆一口气将来龙去脉说得清楚之后，不觉也再次被优罗的悲情感慨，深深地叹息了一声。

木长青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最后变得铁青。他难看地扫了两眼，再次挥手举剑：“天意？本尊从不相信什么天意，此境是我造，纵然你们有天大的本事，也休想逃出我的手心！”

白小狐担忧地望了眼师父。她知道木长青此话不假，在这个镜像里头，师父的法术施展不出，她由于失真草的缘故，身上的法力不足三层。冥真怕她被体内的戾气所伤，又锁了她几个穴道。要对付木长青，确实毫无胜算。

想到这里，她不觉往师父身边靠了靠，挡在师父面前。

泪婆也是一脸担忧。她虽是此境中人，却不过是个幻影，且只是苦情井的索债幻影，并无什么法术，镜像若塌，她自身难保，更遑论对付造境人。

相比她们二人，冥真却镇定许多。他单手拨开挡在前面的白小狐，天月剑向前一指，淡声道：“只怕不能如你所愿。”

冥真为何如此淡定如此从容不迫如此胸有成竹，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白小狐其实没想明白。她被师父拨得挪了两步，此时正忧心忡忡地思索着如何才能打败木长青，破了这个镜像。

破镜像不难，她神智清醒灵台洞明，勘破幻术出去没甚悬念。可木长青法术高强，铸起厚实结界，有他在就不容易了。她想着也许可以利用师父与他打斗的时候，攻其不备背后偷袭，或者集中三层法力阻挡他，然后利用魂魄出离的办法为师父撕开一道口子……

白小狐纠结地觉得，无论哪种方式似乎都不那么十拿九稳。保护师父要紧，她最终虽也没想出完全之策，却打定主意，无论如何也要拼死让师父出去。师父为了她已经付出太多，她不能让师父几千年的修为毁于一旦。

主意打定，白小狐骤然明朗，心清如水。目光瞥及一缕强烈的绿光，疾箭一般裂空而来。佛月铃刚祭出来，还没打开白光阻挡绿光，一把令人眩晕的蓝色剑影已经先她而出，迎上了那片绿光。

阵法强大，光影刺目。白小狐僵着脖颈指挥佛月铃就要冲进去。可没近得了身。绿光蓝光对冲之间，一股开天辟地般强大的力道将她震开。

一屁股跌坐地上，白小狐眨了眨眼睛，楞了。

她觉得，无论如何此时也不该看见的场景，却活生生见了一回。这是木长青造的镜像，是优罗借着白小狐的意识造的十恶八苦幻境之城。一切如梦幻泡影，虚幻之中，冥真是个外来客，他实在不可能施展出那么强大的法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