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2/2）

她在最为难的时刻，居然还想着保护他这个师父。

冥真觉得眼眶发热，一滴泪也滑落下来。

噗通……随着这声清脆的声音，他骤然发现，他的心居然那么痛。苦情泪，原来这就是婆婆所言的苦情泪。十恶八苦城，果然不是一般的城。

都说不同的人入十恶八苦城，所经历的都不一样，是随跌入人的心魔而遭受不同的折磨痛苦。

看来白小狐的心魔，没逃出一个情字。情分爱、亲、义，她那么重情重义，所历之情，自然更深重一些。

不能伤害白小狐，又施展不出法术，天月剑也不在手中。冥真一筹莫展，慢慢被逼到石壁上。白小狐一双手卡住他的脖子，癫狂迷乱。

“小狐，快放手，念口诀！”冥真从喉咙里艰难地挤出几个字，感觉眼冒金星。

白小狐却充耳不闻。她占了上风，有一刻的得意。仰头哈哈大笑了几声，笑声回荡在石壁上，嗡嗡作响。

冥真趁着这个空档，使劲将她推开一些，双手扳着她的肩膀，摇晃着叫道：“小狐，你醒醒，我是师父！”

噗通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从白小狐怀中掉出来，落在水中。白小狐分了下神，腾出一只手去抓起来，放在眼前晃了下。

是白发婆婆送她的黝黑小瓶，里面是五钱苦情泪。白小狐看了一眼，迷雾中随手一扔。小瓶撞在石壁上，哗啦一下，碎了。

瓶子里浅浅的半瓶水流出来，混在井水中。他们似乎都被那声清脆声惊得楞了下。

刚愣神片刻，却发现井水骤然沸腾起来，汩汩往上翻涌。水浪翻腾中，白小狐松了卡在冥真脖子上的那只手，呆呆的有些发怔。

五钱苦情泪落入井水中，骤然变成滔天巨浪。巨浪在狭窄的井中翻涌旋转，将他们二人包裹着一路向上。顷刻功夫，他们已经伸手可触井沿。

冥真一把攀住井沿，另一只手抱着白小狐的腰。一蹬一拉，他们两人从井中狼狈地爬了出去。

冥真这才知道，婆婆做给他们的人情，原来是这个意思。这还真是个大人情。冥真突然觉得，那个婆婆不一般，有机会他一定要去问问婆婆，为什么她会在白小狐的镜像之中的十恶八苦城出现，还能做下这么大个人情。

白小狐心中却分毫没琢磨这事。她疲累不堪地瘫坐在井边，看了下旁边的师父，大口喘着粗气。

冥真虽然也很疲倦狼狈。却依然持重端庄，坐在井沿上挺直腰板，潇洒俊气。井外是个阴天，空洞的天空中一片灰蒙。他略仰着头凝着眼神，倒像个欣赏风光的闲人骚客。

井中所想的那些，他出来后细细回味，才突然发觉并不那么简单。这个井是苦情井，水是苦情泪。苦涩凄凉、寒冷如冰，最是勾人伤情之处。原来以为苦情井只惑男女之情，现在看来，但凡一个情字，只要有伤情的弱点，都会被魅惑。

白小狐此刻有恍然如隔世之感。她慢慢整理下湿透的衣衫，顺着湿漉漉的头发，心情有些沉重。

这段时间她一直恍惚，体内总觉得有两个不同的灵魂和不同的记忆，有时候她们相处很好，有时候却争先恐后比个高低，搅扰得她气血不畅神思混沌。有时候她又觉得脑海中有不少黑洞，空空荡荡的一片虚无。虚无中她又觉得那黑洞里似乎有什么藏在底下的东西，被压制着想要冒出来又冒不出来，让她窒息又迷惘。

浑浑噩噩过了这么久，在这个井底却犹如一缕天光撒开黑沉沉的帷幕，有了些实在的东西。有些人、有些事、有些地方，慢慢地，一点一点地，雨后春笋般滋长出来。

她有一种脱胎换骨的了悟。

可她又纠结地发现，这段时间以来她以为的那些真实，其实才不是真实。这个发现让她有些难过。她一难过，心口就开始疼。心口一疼，佛月铃就有些不安稳。

佛月铃不安稳，牵扯的白小狐惆怅茫然。她喘口气，盘腿坐好慢慢调息。佛月铃自她手腕祭出，清光一片地笼着她的身体，像个发光的圆环罩着她的头顶。

她的脸上因佛月铃的清光变得柔和温婉。

冥真已经将零乱衣衫整理完毕，头发束好，一双深沉的眼睛望着白小狐头顶佛月铃。沉吟半晌后，才抬手一指，捏个印伽召唤天月剑。

天月剑如一道锐利蓝光，从半空飞过来，稳稳落在他的手中。他握着剑，眯着眼斜睨前方，嘴角挑出一个轻蔑的笑。

蓝光之外，跟着一抹绿光。绿光隐隐晕着淡淡雾气，将本就阴沉的天色变得更加深暗。雾气之中一点明光，中间有些发白，还有点绿。典型的妖邪之气。

冥真回头看了眼闭眼调息的白小狐，又转头去望着那团蒙蒙的影子，风轻云淡地扣了扣剑柄，鼻子里哼出一个声音，语气很是清冷：“你果然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