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2/2)
一是白小狐完全迷失了自我,只剩下优罗的记忆。二是白小狐还有些许自我认知,因为心善,也或许是对优罗间接因她而死产生的内疚,让她正努力利用自己的意识,构建优罗的幻像。
她是想要帮优罗做点什么。这也正好诠释了冥真百思不得其解的一个疑问,即白小狐法术并不低,就算佛月铃残留了优罗的邪气,也不可能让她突然中了绝心术的蛊惑。再则,佛月铃是仙家数一数二的厉害法器,持正选主是它的本性,会自我修正之法,不大可能残留邪气在内。
冥真想了一阵,乐观地选择了第二种猜测。他知道,若是这样,白小狐就一定能勘破镜像自己走出来。只是,在她勘破之前,他须得做个长久之计。
他想造个舒服点的栖身之所,可在白小狐的镜像之中,他没办法造出自己的来。一切只能等白小狐醒来之后,看她的心境见机行事。
白小狐在一片烈阳炙烤的干渴中醒来。她觉得像是做了一场梦,又像是真实的经历。模糊的记忆中,她应该是站在一个华彩琉璃的镜子前面,镜中有个美人。美人白衣飘飘,长发飞扬,她刚触摸下美人的手指,就跌入了一片荒漠之中。
跌入荒漠之前,她似乎看见两个人影,一个跌在镜外,一个跌在镜中。跌入镜中的那个人,是个活了五千多年的俊朗老蛇妖,他的名字叫冥真。她唤他一声“师父”。
她还记得,荒漠中飞沙走石,顶上烈日炙热难耐。她们一路艰难行进。没有可以歇息的地方,连一片树荫也无。暴露在一丝绿草也没有的荒漠中,口渴脚软,她头晕眼花,一头栽倒在地。
她的师父,及时接住了她。后面发生了什么,她一点也想不起来了。
睁开眼睛,她侧卧在他的腿上,头上一小片阴凉,是他用衣袖搭出来的阴影。转头仰面朝上,她的眼中印入一双关切温柔的眼。
“醒了?”同样温柔关切的语调。
白小狐皱了皱眉头,脑中回想了一阵,小心翼翼地呼出一口气,试探着叫了句:“师……父?”
冥真心中咯噔一下,果然如此。面色却八风不动无波无澜,轻轻地点了点头:“嗯,你还记得我是谁么?”
白小狐撑着虚弱疲软的身体慢慢坐起来,揉了揉额角,环顾下四周,抽了口凉气:“我,当然记得师父。可是,我怎么会在这里?师父又怎么会在这里?难道……难道……”语气中有惊恐:“师父,我们,我们死了吗?”
冥真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背,道:“不怕,我们都没死,我们不过是掉进了镜像幻影之中!”
“镜像幻影?”白小狐眼神中的恐惧更甚:“这可是心魔所造幻术之境,但凡有跌入此境的人,都会被它的惑术所迷,最终法术消耗殆尽而亡。就算侥幸不死,也会变成活死人,完全没有自己的意识和思想。”又疑惑地顿了下:“虽然镜像之中的境是跌入之人的心魔所造,可跌入的人,会先受镜像幻影之术的迷惑才会跌入。修炼镜像幻影术和造此境,须得至少有三层以上的摄魂术功力。”
她迷惘地环顾下荒芜一片的四周,皱眉道:“我们,怎么会跌入的呢?这……这,又是谁的心魔?这可如何是好!”
冥真认真地思索了下,沉吟道:“师父也很好奇,不知是谁的心魔所造。不过没关系,师父一定带你离开这里。”站起来拍了拍手,无风无浪地凝目远方,“我们去那边看看,能不能找到歇脚的地方,先休息下再做打算!”
白小狐心道也只能如此了,既来之则安之吧。还好有师父在,她庆幸地想,师父神通广大无所不能,一定有办法找到出去的路。
烈日越来越强,无遮无挡地暴晒着他们的皮肉。脚下,是裂了口的干涸荒地。镜像之中,非所造镜像之外的人,是无法使出法术来的。冥真虽然很想造个阴凉之地,哪怕是一棵树也好,奈何这是白小狐的镜像,他又不能明明白白告诉她,怕她一时着急反而坏事。
再则,他虽然听说过镜像幻影之术的厉害,却也是第一次进入。其中到底会有何变幻莫测的事情,其实他也不是很清楚。
他不敢冒险。刚进来的时候,白小狐晕伏在他膝盖上,他暗暗试了试能不能使用法术,结果不出意料,他在这里,完完全全只能看白小狐的心境,走一步看一步了。
虽然白小狐此时还清醒,可此境却是她不清醒的时候,被优罗心魔控制所造。幻像之中,也得是优罗的幻境。冥真一路低头走着,一路使劲回忆曾经在古典上和宇空师父那了解的关于镜像的记载。
如果他没记错,镜像造景,也不能随心所欲,想造个什么造什么,乃是根据心魔之人的心情而起,完全不受控制。若强行造境,镜像中的妖法邪气,会反噬其身,让造境之人嗜心而狂。
又要让优罗的心魔控制白小狐的思想,又要让白小狐不完全受控制,从而勘破心魔而回到她自己的本性,这个事情,有点棘手。
使不出法术,天月剑自然也化不出来。身无长物,冥真发愁地想了半晌,终于意识到,为今之计,他居然只有一件事能做。可这件事,他活了五千多年,还从未做过。
索性此地只有他们两人,冥真觉得,就算丢脸,也不算太过尴尬。烈日当空,他们都渴得嗓子冒烟,身上也早就被汗水打湿。
他清了清有些干涩的喉咙,暗哑着嗓音道:“小狐,这么走着实在很无聊,师父唱首歌给你听吧!”见白小狐蓦然瞪过来的惊讶眼神,咳了声,“你,从未听师父唱过歌,对吗?师父确实很少唱歌,不过,反正这里也只有我们两个人,师父就唱几句!”
白小狐热烈地惊叹道:“师父还会唱歌,徒儿洗耳恭听!”
荒漠无边,一片空旷。除了天上那轮红日,连丝风也没有。冥真的声音却很低,低得像自言自语,像是从鼻子里哼出来的一样,轻柔温馨:“一剪春风落海棠,小山岗,蝶儿忙。姑娘穿上嫁衣裳。金丝线,绣鸳鸯,明月起时夜来香。夜来香,落海棠。”
冥真的声音很轻很柔,越到后面越低。他嗓音阔朗,带着磁性本就具有感染力。此时低低诉语般哼出来,却更有一种温情的魔力。
白小狐呆了半晌。她觉得很好听,又觉得此调很熟悉。那种熟悉感如同一尾游动的鱼,从潜意识的河流里里慢慢浮游上来。河流荡漾,游鱼摇曳,似有千万种惆怅情绪漫过头顶,飘上天空,暗沉沉地将她包裹在内,然后化作冰凉豪雨,哗啦啦浇了她浑身湿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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