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1/2）

白小狐消失得有些稀奇。

冥真一行四人站在岔路进去的一片暗黑树林之中，屏气敛息，感受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邪气。有妖的邪魅，有人的灵力。这样的邪气，冥真有点印象。

他在心中冷笑，木长青这个老谋深算的，果然在附近。面上却丝毫不露心中所急，缓缓行到树林深处，抬手念出追踪术口诀。口诀出，便见一缕细细的蓝色光雾，自他对捏的拇指中指之间袅然飞出，循着四周绕了一圈，半空中顿了一顿，直向着他的左前方飞去。

齐楚看得有些傻眼。他年少有为，自出生之日就遗传了九天阁的基因，御妖法术习练得出神入化，早早就达到炼师级别。可冥真使出来的这法术，他竟然毫无章法。

这样的法术，岂是一个普通的妖类所能习得。他对冥真的敬意蓦然增加几分。此时不是表达惊疑的时候。冥真所感受到的那股邪气，他也感受到了。周围一定有超乎寻常的妖，白小狐单枪匹马孤身踏入，若遇到那妖，凭着现在她的状态，就算不死，也会受其影响邪气攻心。

再则，白小狐又是一个极为不寻常的狐。他虽然不确定现在有多少人和妖，知道她的血能解妖毒。可万一这个来路不明的厉害妖，就是冲这来的，那岂不是很危险。

想到这一层，他倒突然庆幸起来。若真是为着这个缘故，白小狐的性命暂时无虞。只是，要赶在那妖的前头找到白小狐才是，

从面上来看，齐楚倒比冥真这个师父更着急些。稳了稳心神，马背上的身体略有些不稳。林深路狭，枝桠横斜挡着头顶一段风光，日影显得幽暗迷离。

山道骑马似还不如徒步。几人又都是法术高超之人。行了几步觉得实在碍手碍脚。几人都心照不宣翻身下马。哑叔本想将几匹马都归拢拴在一处。然看冥真和齐楚二人，都是御马的高手，不过一声长啸，几匹马都乖乖顺着山道下去，很快就消失了踪影。

弃了马，几人提气作法，脚程快了许多。不大会就顺着山道转了几个弯。几个弯转过来，也没瞧见白小狐一片衣角。

背山的悬崖上，一块凸出的巨石侧面，横斜出一棵歪脖子老松树。松树生命力顽强，在这样的陡峭的崖壁中，也长得枝繁叶茂。虬枝盘根错节伸向半空，像是倚石待客的一位老人。老人下面，是深不见底的断崖谷底。

少女一袭白衣，浓密黑亮的长发飞扬，整个身子都悬在这棵老松树的顶上。她极致容颜、白皙光洁的皮肤，红润嘴唇抿得紧紧的，星星一般亮泽的眼睛里面，充盈着些许赤红。

她的面前，一面巨大的圆形镜框，镜框周边，镶着珍珠般璀璨明亮的细小铃铛。边沿笼着月白色的一圈珠光，珠光氤氲着烟气，袅绕出一面平滑光亮的镜面。镜面深处，却似深邃的空洞，张着摄人心魂的大口，将少女的眼球牢牢吸住。

都说白狐族天生一副好皮囊。能修炼成人的白狐族狐狸，更是生得极致的容貌和气度。少女望着镜中美丽影子，脸上却显得迷茫。

她似有些疑惑，不明白那串小小的佛月铃，竟然能化出这样庞大气泽的水镜。水镜中的那个女人，明明是自己的容貌，后面拖曳着的，却是一条蛇的尾巴。

是自己？不是自己？少女好奇而疑惑地慢慢靠近，想要看个究竟。心中却有个细小的声音阻道：“不要去，小狐，停下来，这是镜像幻影！”

外面还有个声音，魔性地引导她：“去吧，去看看你到底是谁？”一个男人的声音，似乎是从镜面的背后传来。那声音如同带着一尾细细的勾子，撩拨着她的心神。少女心中潮起潮落，一波波的大浪噼啪打在巨石上，发出震耳欲聋的滔天巨响。

少女胆怯了，她疯狂念诀，想要收回法器。可佛月铃却不听她的召唤，光柱一波一波地荡漾过来，将她团团笼住。

少女艰难地挪动脚步，一步一步靠近去，伸出左手，颤抖着去触及镜面的那个美人。

“不要，小狐！”冥真一行四人赶到的时候，白小狐的手刚刚触碰到镜面边缘。他和齐楚同时飞身，想要拉住已经悬空挪到镜像边的少女。

木槿惊叫一声，从后面飞起，拉了齐楚的脚一把。冥真赶在了他前头，拼命扑上去，却也只够得上刚刚好揽住少女的腰。少女的手，已经被镜中吸力拖了进去。巨大的力道，将他们二人一起拽进了镜中世界。

二人刚一进去，镜面便倏地消失，化作一串小小的手铃，跟着也凭空消失不见踪影。

齐楚反手推开抱住他后背的木槿，呆呆地望着空无一物的崖壁和巨石，倒抽了一口冷气。在他们都没空顾及的当口，一个蒙面的青衣男子，远远地一撇一闪，消失在山顶之后。

哑叔面无表情地瞪着山顶，看起来比齐楚要冷静得多。也许，他比任何人都要相信冥真的能力，就算是天下奇幻术之一的镜像幻影，也未必能困得住他。

镜像幻影，乃是一种利用法术封锁结界，将人困在其中而不得脱身，最后法术消耗殆尽，只能任封锁之人宰割的一种邪术。这种幻术能惑乱被锁其中的人的心神，使之产生幻觉，最后迷乱而走火入魔。说白了，镜像幻影其实就是利用人的心魔所造幻像之境。

一念成魔、一念成佛。是否能打破镜像幻境全身而退，靠得就是人的心念是否坚定，是否能控制内心邪念，做到念一。所谓情不重不堕娑婆，念不一不生净地，便是这个道理。

对于冥真来讲，这样的幻像虽然厉害，却也不足以将他困住。可要命的是白小狐此时本就受绝心术迷惑，不能使用法术，她又服用了失真草，压制住了绝心术最难攻克的情关。若在镜像中，不能念心归一，只要一点小小的波动，便很有可能心竭而疯魔。

冥真最怕的也是这个。可若强拉了白小狐出镜像，她也可能因为心魔所困，加重绝心术的侵染程度，轻则彻底迷失心性变成痴呆，重则一心分身，精神分裂出两个完全不同的人性。那对白小狐来说，将是致命的结果。

冥真坐在一片无边无际的空旷荒漠沙地上，望着枕在腿上的一张俏脸，有些犯愁。随着白小狐跌入镜像之中后，他先将迷惘的她打晕，扶着她小心躺在自己腿上沉睡，这才一边打量周围的环境一边思考对策。

这是白小狐中了幻术后造出来的镜像，是她心中的投射。

白小狐稍微懂点事便跟着他修炼，单纯可爱。虽然后来她经历了人类世界中的阴暗一面，可他看得出来，她心中依然有善良和美好。再怎么失望悲观也不会生出如此荒漠的心田。这只能是优罗的心境。

白小狐用自己的心魔，造出来的，却是优罗的镜像投射。这个，倒有点出乎冥真的意料之外。他觉得，出现这样的结果，只能是两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