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2/2)
冥真淡然一笑,摸出一锭银子放在柜台:“剩下的那间,给我们即可。给我们一个大间。”
齐楚急忙摆手:“店家,这个女子单独一间,剩下的那间,我们三个男子一起凑合便可。”
哑叔摆手摇头,对着冥真使劲比划。冥真摇摇头,哑叔却不依不饶继续比划。老板一脸懵的望着,尴尬地咳了一声。
半晌,冥真终于点头,对老板道:“店家,你们后院有厢房,给哑叔一间就可以。要干净整洁的!”
老板茫然地点了点头:“客官怎么知道后院有厢房?”
哑叔面无表情从店家面前走过。他一路只和冥真白小狐交流,对其他任何人,都有一种疏离漠然、视而不见。齐楚心中明白,也不奇怪。木槿却小孩子般瞪了哑叔一眼。
白小狐分得一间独立客房。小厮打来热水,简单梳洗一番后,便下楼去汇合师父用晚膳。
晚膳清淡,一桌的青菜素粥。白小狐瞧了一眼,立时明白这是师父的意思。木槿脸色难看地咬着一双筷子,腮帮子鼓鼓的一团。她看得心中一紧,真怕她一不小心把筷子咬断了。那么好看的一张脸,若被断筷子戳破了皮破了相,就可惜了。
这么想着,好像真的会发生一样,白小狐还在心里惋惜地叹了口气。
自然筷子也没被咬断。白小狐深为自己胡思乱想不太地道的念头愧疚。讪讪坐下,瞧见桌上有个汤盅,以为又是师父的菌菇汤,便抬手打开盖子。
却不是香气扑鼻的菌菇汤,迎面出来的,是氤氲浓郁的药味。白小狐无奈地皱了皱眉。不用想,她也知道这盅药汤,必然是自己的。
她觉得自己真是个倒霉儿。从小到大,不是为着这个原因就是为着那个原因,反正隔三差五就要吃回药。玉清山的时候,她修炼过勤,今天跌倒明天伤身,师父便熬了药汤来给她。下山之后,她几次重伤,都靠着一副药汤痊愈。
近来不用每次喝药,可每隔三天,师父就会定时给她一盅苦腥难咽的药汤。这几日赶路,她依然忘了此事,可师父就是师父,永远不会忘记该做的事。
冥真看着她愁眉苦脸瞪着汤盅的样子,微微一笑,变戏法一样从袖中摸出几个蜜枣,在她眼前一晃:“看看这是什么?”
白小狐眼睛一亮,抓过蜜枣叫道:“师父,你给徒儿备了蜜枣!”
木槿不屑地哼了声:“几个蜜枣也至于高兴成这样,没见过世面!”
白小狐大方地给她两颗,道:“师父的蜜枣,是用上好的花蜜和清露腌制的,外面可吃不到,你尝尝!”
她说的诱人,吃得也诱人。木槿好奇心重,心里抗拒,手却没抵住诱惑。从白小狐手中捡了一颗,放嘴里轻轻一咬,顿然一股清甜的花香顺入喉咙,慢慢浸润肺腑,整个灵台都感觉甜蜜。
不由得不赞叹。可不肯服软的她,依然不屑地扭过脸去,鼻子里轻轻哼出一声,再也不说话了。
就着蜜枣喝了药汤。她才盛了碗粥慢慢喝着。一般的药汤都要饭前或饭后半个时辰,可师父调制的药,却只在饭前用即可,用完就可以用饭食。只是这药汤一下肚,胃里就涨,没喝几口粥,便推碗说饱了。
齐楚关切地道了句:“累了一天,不多吃些?”
冥真及时接话:“无妨,一会师父带你出去走走!骑了一天的马,直接歇着反而不好,出去活动下腿脚,回头血脉疏通了,更利于恢复!”
白小狐有些欣喜地拍手,专心等着师父用完晚膳。
夜色清明,明月郎朗,和风一阵一阵拂面而过。疏淡的灯笼高悬,镇子的夜间风光,有些迷离!白小狐与师父一左一右,慢慢行过那些细碎的石子路。
石子圆滑细碎,铺得很平整。她低头数着脚下的石子,看着拖曳在路面上的两个长长的影子,有些晃神。这个情景,她觉得有些熟悉。玉清山上并没有这样的石子路,她和师父那时,会在林中飞来飞去,却不会这样慢慢踱步。
她和谁曾有过这样踱步的情景?白小狐觉得脑子空空,迷茫而焦虑的情绪蔓延。脑子里突然想起齐楚那句话:“小狐,你都不记得了吗?”
她抬头望向深邃的夜空,努力去想齐楚说的那话的意思。她想是不是自己真的忘了什么,可从记事以来,爹娘的死,子禹的情,师父的恩,还有牧云和小禹的陪伴,一切的一切,她都记得很清楚,她不觉得自己有失忆。为何就独独想不起来和齐楚的交集,还有璋姨,璋姨怎么死的?
齐楚问她的时候,她顺口答道:“璋姨死了吗?璋姨怎么死的呢?”她记忆中并没有关于璋姨的印象,可答得那么顺溜,她又似乎是认识璋姨的。璋姨是谁呢?齐楚是谁呢?和她踱步石子路的那个男子又是谁呢?
佛月铃突然震动,白小狐的手微微颤抖。她使劲去脑海中寻找蛛丝马迹,想得糊涂寻得急躁。狂躁的情绪充盈头脑,一股燥热难耐的气息在身体里流动。
眼前似乎有什么东西闪了一闪,红色的灯笼,红色的人影。白小狐突然顿住,目光中闪烁着红色的光点。佛月铃在手腕上发出巨大的响声。莹莹白光顺着手指一圈一圈荡漾出去,白光中还有一丝绿色游动。
冥真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硬生生把那股光晕逼回去。白小狐眉头一皱,一掌推在冥真胸口,“告诉我,你是谁?”
冥真受了白小狐一掌,嘴角一丝血。他急忙用天罡术罩住白小狐,嘴里温柔地安抚道:“小狐,我是师父,你看看我,我是不是师父?”
白小狐的脑子里有个人影,她正和那个人影激烈交战,骤然听见师父的话,犹疑了一下。趁着这个空档,冥真一掌拍在她的额头。
白小狐软软地躺了下去,落在冥真及时接住的胳膊上。齐楚和木槿从后面刚好过来看见这一幕。木槿目瞪口呆地望着,喃喃道:“原来她不是装的,她走火入魔了?”
齐楚想要帮忙,被冥真一眼瞪住:“都是你干的好事!”
齐楚愣神地顿住。冥真抱着白小狐,头也不回地向客栈走去。齐楚空茫地看着他们的背影,慢慢握紧了拳头。冥真说白小狐受绝心术的困扰,他并不是很相信。绝心术有如此厉害的后遗症,他也没想到。
他听说过绝心术,那是想要修炼成仙的人,为了心无旁骛,不受凡俗情感困扰,而绝情绝性的一种法术,修得好能绝心绝情,心无挂碍,修炼不好,便会受到反噬,反而于情之一事,难以自拔。
可白小狐为什么要修炼绝心术?他没想明白!那夜他问过冥真,冥真却没告诉他。她是因为自己而伤心,才修炼的绝心术吗?齐楚觉得,若是因为他对她的误会,她去修炼绝心术而造成今日的局面,那他这一生,都要在内疚和痛悔中度过。
齐楚转身,定定地看着木槿,一步一步靠近。他眼睛里有种陌生的愤怒,木槿胆怯地退了一步。
“师兄,你怎么了?”
齐楚靠近木槿,逼视着她,缓缓道:“木槿,你老实告诉我,璋姨到底是怎么死的?”
木槿咽了口唾沫,艰难道:“师兄,不都告诉你了吗?就是白小狐杀死的!”
“你亲眼可见?”
“嗯,我和阿爹都看……见了!”
“说实话!”齐楚一声暴喝,木槿被吼得一哆嗦,结结巴巴道:“师兄,你……我……,我说的……”
齐楚蹙着眉头,突然从怀中摸出竹笛,指着木槿的胸口,森然道:“你再说一遍,清楚仔细明白地和我说,是你和世伯亲眼所见!白小狐杀了璋姨!”
木槿从未见齐楚对她这般凶怒,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蔫答答地垂头道:“我,我……”一跺脚,道:“好,我承认,我没亲眼看见,可是我们进去的时候,璋姨已经死了,就她一个人在那里,周围又没有其他妖气,不是她是谁?师兄……”拉了拉齐楚的手,委屈地哭了起来:“你不要那么凶嘛,说到底,她也是个妖,你不能不信我,去信个妖啊?”
一边抽噎着一边抬眼偷觑,见齐楚慢慢垂下竹笛,她才暗暗松了口气。璋姨被谁所杀,她心里一清二楚,可事到如今,她不可能告诉师兄,是自己的亲爹下了狠手。以齐楚的个性,就算不为了璋姨和阿爹生死决战,也会不顾世交情分而恩断义绝。那她和齐楚的未来,真的是一丝丝的希望也没有了。这样的后果,木槿自认承担不起。
她不敢说真话。这个谎言,只能一条道走到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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