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2/2)
然而也有例外,譬如那些因为某种原因死后无法进入轮回的魂魄,上天无路,入冥无门,人道无间,便只能徘徊在一个三界的空隙处暂寄魂魄,等待机会进入轮回之道。这个地方,叫做无界之界,是个极阴寒极恐怖极荒芜的地方。无界之界并无具体的空间,乃是三界的缝隙边缘,陷入里面的魂魄,实则困顿不堪,异常辛苦。
因此地并无实际的管辖者,又是恶灵所聚处,更是弱肉强食,腥风血雨。总之,是个连妖魔情愿灰飞烟灭也不愿意陷入的地方。
冥真说,越是恶的地方,越渴望滋生善的种子。通往无界之界的边缘,是凶水河,妖灵希望之地。在凶水河这里,再恶的灵,凭借着真诚的悔恨之泪,也有可能转入轮回或者冥界。凶水河中,盛开着一种代表希望和重生的花,叫做无妄花。
不测之术,意外之法。心无妄则无魔,心无魔则无魇。无妄花,可以解心魔,去杂念。可无界之界和无妄花,没有任何一个人妖仙亲眼所见,甚至是真是假也无从考证。白小狐一直以为,那不过就是一个传说而已。
冥真凝目看着白小狐,许久,眼中露出淡然的笑来:“这不是传说,五千年前,当我还是一条修炼不精的小蛇的时候,我师父,你师爷爷就曾经去过,并且取回一朵无妄花。”
白小狐来了兴趣,使劲凝聚专注思绪,曲起膝盖,双手托腮望着冥真:“师爷爷?他真的见到过无妄花,还摘回来一朵,可师爷爷为甚要去寻无妄花呢?”
这个问题让冥真迟疑了一会。他慢慢调整了下坐姿,抬手掀起窗帘挂在一角,眼睛转向徐徐后退的车外景色。白小狐这才注意到,外面在下雨。雨幕昏昏,笼着一片天地,朦胧而模糊。细细的风裹着雨珠飘进来,湿湿的一片清凉。
白小狐怔怔地望着雨幕,听着骤然注意到的滴滴答答,有些恍惚。脑子里似被什么挖了个无底黑洞,空空荡荡。
半晌后,冥真回过头,叹了口气,告诉白小狐一个久远的传说。
五千年前,冥真的师父宇空真人为了一个重要的人,曾千里迢迢地去凶水河寻无妄花。经历了重重艰险,他不但摘回一朵,还用无妄花助那人驱除魔魇,修得了正果。
白小狐在蛇洞的一本修炼典籍上扫到过这个传说,她那个时候年幼懵懂,不爱研究这些典籍上记载的前人轶事,便并没放在心上。虽然后来她得到春秋果后,因为好奇也曾问过师父这个传说的真伪。冥真含糊其辞,大致提了几句后就不再细说,白小狐当日觉得,或许就是个传说而已,师父也不那么上心认真地讲述,她也没必要探究。
她一直以为那就是个传说,没想到,竟是真的。且师父还要带着自己去寻,这更是一桩费解又新奇的事。白小狐脑子空了一阵,模糊一阵,惊叹一阵。
灵台一锅粥的当口,白小狐骤然听得一声幽长的叹息“小狐……”,她楞了,怔怔地望着刚说完那个传说正闭目养神的师父,不确定那声叹息是否是师父发出。
冥真没有理会。白小狐掀开帘子望了望车夫,只看见一身褐色蓑衣的壮实背影。手指在车厢上扣了几下,车夫完全没有反应。
冥真闭着眼道了句:“哑叔听不见!”顿了顿又补充一句:“也不会说话,但是他懂唇语,有事面对他说话就可以!”
白小狐颓然地缩回头,茫然地揉了揉鼻子。显然对师父找个聋哑大叔来赶马车这事,不大懂。虽然她并不排斥或者嫌弃聋哑人,可这一路渺茫遥远,聋哑大叔能不能坚持有待商榷。至于交流嘛,白小狐不大操心。此时她还没有心思关注这事。她还在想,那声低吟般的叹息,到底是从哪里、又是怎么冒出来的呢?
雨幕昏沉,风声凄冷。一路上只有他们这一辆马车在冒雨前行。马车的速度并不快,铿锵有力地马蹄踩着雨水稀泥,显得厚重浑浊。冥真讲完那个传说后,就再无言语,一直闭目端坐,双手垂落膝盖,似在专心打坐修炼。
白小狐心绪不宁,懒洋洋靠在车厢壁上,听着杂乱无章的各种声音,有一搭没一搭的假寐。马车停下后,哑叔掀开帘子无言比划的时候,她才意识到,他们来到了一个小的不能再小的镇里面。
小镇叫陶园镇,唯一的客栈叫陶园客栈,陈旧红漆的木门洞开,里面仅有的几张桌椅和柜台一目了然。陶园镇也是雨天,冷冷清清地没有几个行人。客栈更是凄凉,放眼处只有柜台后面黯然坐着一个瘦削的老者,枕着手臂趴在台面上打瞌睡。
听见声响,老者迷迷瞪瞪地抬起头,看见他们一行三人似乎有些诧异,还有点惊奇。很快,他便颤颤微微从柜台后面走出来,殷勤笑着招呼:“两位客官里面请,是住宿还是用膳?”
白小狐回头看了下,哑叔没有跟过来,才明白老者说两位客官的原因。外面没有人影,白小狐敏锐的耳朵里捕捉到几分绕向后方的马蹄声,明白哑叔这是驾着马车去了后院。
冥真面无表情的颔首道:“住宿、用膳!”随着老者走到一张桌子旁坐下后,又道:“素炒几个小菜,菌菇汤,绿茶!”
老者转身颠颠地去了,消失在柜台旁的一道门里。哑叔安顿好马车,也从那道门过来。白小狐心想那必是通往后院和灶屋的一道门。店里冷清,环伺一下,空落落的四壁,墙灰斑驳,顶上横梁乌黑,一看就是年久失修的模样。
陶园镇还真是个小镇。白小狐犯困,嘴唇做了个问好的口型给哑叔后,便一言不发地托腮犯着迷糊。冥真也不说话,歪着头撑着一只手臂,另外一只手里把玩着不知何时多出来的玉石,眉目间似乎笼着什么心事。
不大会儿,老者慢吞吞地用托盘将食物拿上来,摆好后又将几把钥匙放在桌上:“客官,店小,总共就几间房,按您的吩咐,两间上房一间偏厢,都在后院,从那道门进去右拐就是!”
冥真点了个头,拿筷子若有所思地在桌上敲了下:“多谢店家!我们歇息一夜便离开,店家不用刻意招呼我们,准备好热水即可!”想了想又道:“镇上的人都哪去了?怎么看不见什么人呢?是因为下雨的缘故吗?”
老者挥手笑了笑,道:“客官见笑了。陶园镇小,外来人不多。至于镇上的人,倒不是因为下雨,今日是我们这边特有的花会节,花集山那边有歌会,镇山能走动的人,差不多全都去参加歌会了。小老儿年纪大了,不大爱凑热闹,便留在店里了。客官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小老儿随叫随到!”
白小狐正糊涂的脑子,被歌会两个字提点,回了会神,仰头道:“花集山在哪里?”
老者呵呵往一个方向指了下:“出门往东,走出去十里地就到了,姑娘若不累,可以去看看。这可是我们这十里八村一年一度的盛会,多少小伙姑娘们在歌会上情定终生。各村第一好嗓子也会去献艺,很是热闹。虽然今日不巧下雨,这歌会却不会受到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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