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1/2）

一个时辰后，白小狐身穿有风帽的披风，一袭紫色裙衫，兴致高昂地出现在花集山下。与她并肩随行的，是一袭月白色衣衫的冥真。

天公作美，出门时还雨雾绵绵的天，此时却停了。黄昏的天光还有些许暗沉的光亮，花集山脚下通往山上的一条林间小路，两旁的树木上却挂满了彩光琉璃的各色风灯和灯笼，映照着五颜六色的布幔，犹如仙境。

仙境中很热闹，人来人往地穿梭着一路往上。

白小狐欢欣鼓舞地在人流中躲躲闪闪，边走边欣赏华夜如昼。冥真淡定从容地跟在她后面，看她比看景色多。

前面一双女子，红衣和彩衣，背影摇曳多姿。白小狐兴致很高，猜测婀娜多姿的背影前面，会长着怎样的一张脸。

她还没赶过去，便听得两位女子闲聊。

红衣女似乎幽幽叹了口气，一番惆怅与这光彩琉璃的气氛不大搭调：“姐姐，听说今夜歌会，花溪村的阿明哥也来了，不知道有没有机会与他对上几句。”

彩衣女子颇有同感，语调却热烈许多：“怕是很难，十里八村的金嗓子都来了，阿明哥那么抢手，我们都不一定能挤到跟前去。不过妹妹的歌喉动听，远远对上几句，阿明哥听到了，必然会注意到的。”

白小狐听得有趣，也很好奇。不知那两个女子口中的阿明哥，到底歌喉动听悦耳到何种地步，竟然惹得她们如此趋之若鹜，思而又思。

走了一会，白小狐突然想起来什么，突然转身顿住。冥真跟在她后面，正埋头思索着什么，一个不留神，白小狐已经一头撞了上来。

冥真听见胸口“咚”地一声，闷哼了下：“怎么停下来了？”

白小狐揉着被撞疼的脑袋，不好意思地扁了扁嘴：“师父，那年我们下山去看庙会，似乎也是在一个山上。从早到晚，好不热闹！”

冥真沉吟地点了下头，凝视着白小狐：“你还……记得？”

白小狐觉得师父的反应有些怪。她挠着头继续往山上走，嘟囔道：“记得啊，师父还破例给一个女子卜了一卦，可我忘了卦辞是什么？”

白小狐的记忆很零散，她努力想了一阵，没想起来，只得悻悻望向冥真。

冥真拖着白小狐躲过一个男子，淡然地笑了下。以前他还常常带着优罗下山体验人类生活，可自优罗出事后，他便觉得红尘诱惑，容易蛊惑人心，便不大带白小狐下山。白小狐说的这件事，他自然记得很清楚，那是优罗的记忆。

他自然也记得，那次之所以破例为那个女子起卦，是因为看女子实在可怜。女子的夫君应征入伍，十年不得音讯，她思念成疾，到庙里求菩萨指点迷津。冥真为她起卦，算出来女子的夫君一月后便会归家，当时他和优罗都觉得很开心。

白小狐还想问冥真当年的卦辞。冥真却抬手一指，道：“到了，你快看！”

白小狐惊觉地抬头，才发现他们不知不觉间，已经身处一个开阔的平地，平地周围，林木环绕，与上山的路相同，挂着各种造型的风灯。明亮的灯光照耀着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嘈杂而喧哗。

红衣女和彩衣女早不知去向。白小狐颠着脚尖跳起来看了看，人群簇拥的里面，一堆一堆地分成几个群体，正摩拳擦掌地清着嗓子，为最后的一显身手做准备。

片刻后，传来鼓锣声，一个男子浑厚响亮的声音压住全场，“各位乡邻、各位贵客，我们花集山一年一度的花会节经过一天的货品交流，今晚将进入最热闹最精彩的歌会环节。各路优秀歌手们，我们的男男女女，都已经准备妥当。只等开锣。当我敲下第一声鼓点的时候，大家就可以尽情献唱拉！”

话音刚落，一阵疾速的鼓点想起，然后戛然而止。人群也骤然安静下来。白小狐捂着紧张的胸口，瞪圆眼睛支着耳朵，等待好戏开始。

“明月照江流，阿郎不要愁，哎呀……清风吹叶起，落向浣花楼……”

高亢深沉的歌声，磁性的嗓音，婉转开阔的曲调，确实动人心魄。旁边有人在小声尖叫：“阿明哥，是花溪村的阿明哥！”

白小狐随着前面的人往里面挤，也想看看那个传说中的阿明哥到底是何方神圣。挤了半天，她也没挤进去，阿明哥的半片衣角也没看见。

白小狐有些悻悻然。然后感觉自己的身体被人往后拽了拽。她努力回头一看，冥真师父正抬眉示意她出去。白小狐又转身挤出去。

冥真指了指旁边。白小狐会意地跟着走过去。旁边是条小路，通往更高一点的山腰。白小狐赞许地举了举手指。

登高望远。冥真想到了这一层，却没想到太高太远，虽然能看清楚里面的人，却看不见相貌。白小狐失望地捂着下巴，站在一棵树杈上凝目远望。清风吹拂，她的披风随风飞扬，像只夜晚的蝴蝶。

此时阿明哥的歌声已停，一阵热烈的掌声之后，传来哄笑声，热浪般簇拥出一个清脆的女声：“稻花香了，明月晚风人归来，阿明哥哎，几曾还……”

歌声妩媚大胆，惹来更热烈的哄笑。这般直白热情的表达，让白小狐骤然惊叹，民风淳朴如斯，现在的人类，真的不是以前的人类了。

她捂着嘴乐出了声。冥真飘飘然悬在她的旁边，幽暗灯光中，月白色的衣衫极为显眼。白小狐转头望了一眼，便有些迷糊。她觉得心中似泛起丝丝涟漪，有种莫名的躁动。

一晃神，白小狐脚下不稳，趔趄着一头栽倒。低声呀了一句，感觉一双有力的手臂托住了她的身体。抬头撞到一个硬邦邦的东西。冥真龇牙咧嘴抽了抽嘴角。

白小狐尴尬地揉了揉鼻子，身体轻飘飘地随着冥真又跃上树顶。冥真在顶上寻了个结实的树杈，悠然地半躺上去，感觉不像是来看热闹的，倒像是在玉清山的蛇洞前打发时日。

白小狐依然没看清楚阿明哥的长相。歌声似已经唱了许久，哄闹的人群也分成了几拨，男女对的正起劲。所有唱歌的人里面，唯有阿明哥和一个隐约看着一片火红的女子最为拔尖。

因为隔得远，火红女子的面貌看不清楚。从那飘然如火的风姿，和周围人的惊叹敬慕，白小狐猜测定然人如其歌，也许阿明哥与她，早已相对入眼，只等歌会结束就互定终生了。果然是有意趣的花会节。只是，白小狐有些遗憾没有看到白天的花会。据那个客栈老者的意思，十里八村的人，都会献出各地最为珍贵的花卉品种，珍奇斗艳，品种繁多，是百花的盛会。

正遗憾的时候，白小狐恍眼瞧见对面红色越来越大，越来越耀眼，本来明亮的树林更是亮如白昼。揉了下眼睛，她登时觉得讶然，凝视着那团火红对师父道：“师父，你看那边一片火红，像不像起火了？”

冥真斜卧在一根树杈上，正闭目想着什么，闻言抬眼一看，皱了眉头：“怕是哪里的灯笼破了，点着了干树枝，这火势遇风烧得快，要出事！”

人群都被歌会吸引了注意力，没人意识到危险将近。白小狐叫了声“师父，我去通知他们快跑！”跳下树顶，她飞跑着冲向人群，大声叫着：“快别唱了，起火了，快离开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