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2/2)
“徒儿还记得玉清山花雪两相映的景致,漫山的洁白厚实孤清,可雪中的花依然开得灿烂,尤以滨紫花为盛。”白小狐话音刚落,便觉得一股潮湿的清凉铺面而来。仰头看去,入眼飞舞的,正是她怀念的雪花。
洁白无瑕的雪纷纷扬扬,笼罩着碧树红花,有种对比强烈的错落美。
她惊愕地伸出双手,雪花落在手中,化做淡淡的湿凉。扭头去看师父,冥真眉目含着淡然的笑,脸上一派温和怜惜。
白小狐不傻,虽然这是难见天日的谷底,比外面阴寒潮湿,可六月的天也不大可能飘雪。这是师父用幻术化来的。师父还是那般宠爱她,她很感动。
这日冥真穿了一袭水蓝色衣袍,在这花雪辉映的景致里头,干净飘逸得极为养眼。
白小狐默默看了半晌,腾空飞跃,向着冥真扑了过去。冥真左手背在后面,右手化出天月剑,随着白小狐的身姿,配合的认真练出招式来。
此种情景,几千年来在玉清山,白小狐与师父二人早已演变成家常便饭。从她刚能幻成人形,刚能握剑开始,她总喜欢缠着师父一起练习剑术。手中无剑,白小狐只做招式,冥真的天月剑变幻莫测,薄透轻盈,映在一片白雪之中,亦恍如无剑。远远看去,只见衣袂飘飘,发丝飘飘,仙气袅袅,美得如画。
一盏茶功夫,男女收了招式。天地间白雪依旧飘然,地上却是绿荫青草,毫无雪的痕迹。冥真寻棵底下有块平坦巨石的古树,背靠着树干,盘腿坐在石头上,从背筐中取出来一套精巧的瓷土茶具,一板一眼地煮起茶来。
白小狐坐在对面,托腮望着冥真。冥真煮茶的时候很认真很专注。此为道。冥真一直告诉白小狐,茶道即术道,最讲究个恰到火候,不能急,快一分茶味不出,慢一分茶味又老,养的是心性。冥真几千年来煮茶煮出个淡泊心性。
冥真法术高超,用的乃是茶道的修炼之法。
白小狐还没有领悟到真正的煮茶之道。她此时犯着迷糊,一时觉得面前的是师父,一时觉得面前的是师兄。一时觉得心清如水,一时又觉得思绪躁动。唯有那一缕茶烟和几分淡淡弥漫的茶香,固执地沁入肺腑。
等茶的功夫,一张碧绿厚实的树叶飘到白小狐身边。她抬手接了,细细端详了一番。然后举着树叶仰着头,注视着透过来的一线暗淡光点。这个情景很熟悉。她迷迷糊糊地听到一曲清音,依然是熟悉的旋律和曲调。
白小狐把树叶塞进嘴里,试着吹了下,难以成调的干涩尖利之音让她自己也皱了皱眉。冥真嘴角扬了扬,从她嘴里抽出树叶,低头摆弄了几下,然后放入了自己口中。
白小狐脑袋轰然一下。又懵了一下。冥真吹的曲调,正好是白小狐脑海中回荡的那个曲调。她傻愣愣地望着冥真翕合的嘴唇,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片段:
深山树林中,一个俊逸潇洒的男子,一边吹着叶哨,一边眼眉挑笑的注视着她。她似乎还与之和了一段剑法。剑不是自己的剑,白小狐的法器是佛月铃,她并不惯常用剑。剑光明亮,在树影透出来的斑驳日光中,薄而轻盈。
好剑!白小狐由衷地赞叹了一句。
冥真停了曲调,皱眉将树叶抛掉,斟了杯香气四溢的茶水给白小狐:“什么剑?”
白小狐恍觉又是幻梦,回神讪讪接过茶水饮尽,抿了抿嘴,咂摸着道:“刚才恍然觉得自己手中握了一剑,是师父的曲调让徒儿走神。师父,徒儿不记得师父会吹叶哨。师父,与徒儿心中的师父,并不太一样。”
冥真仰目挥了挥手,纷纷扬扬的白雪骤然消散,一缕晴光从叶隙中撒下,温暖又和煦。冥真的脸色在光影下也显得温暖和煦,“师父还是那个师父,并没有什么不同。可因你用固有的眼光来看师父,便觉得师父不是那个师父。”
白小狐觉得这话耳熟,却没有完全领悟话里的意思。她进来神不清气不爽,心中端着个疑问,此时便默默念叨了出来:“师父,徒儿觉得心中不如以前那般纯粹,是徒儿修炼不精,种下了恶么?徒儿近来觉得,善恶不那么明白。”
冥真慈爱地揉了下白小狐的头发:“每个人的心里,都有恶的一面。重要的不是有没有恶,而是如何用我们的善,去控制恶!”
“可世人用恶伤害我们,我们也要回报以善么?”
冥真闭目沉吟了下,道:“当我们面对恶的时候,恶也在面对我们!”睁开眼望了望天,指着树影下的日光又道:“一定要相信,有阳光的日子,比下雨的日子多。无论恶多么强大,伴随阳光出来的,一定是善!”
顺着冥真手指的方向,一株细小的绿芽正慢慢绽放舒展,瘦弱的身姿迎风摇曳,却兀自屹立不倒。
白小狐似有一丝参透,又有几分疑惑。迷茫惶然之间,冥真却已经端坐挺直,双手一推,将白小狐的身体推得转了半圈,面对面与他盘腿坐着。
疾风起兮,落叶纷兮。日光交映,烟雾渐渐迷茫,光线暗淡处,风却柔和下来,袅袅爬升的茶烟清香扑鼻,潮湿的青草味和泥土味,自然纯朴。白小狐受了冥真的真气修为,脑门上冒出颗颗汗珠。后脖颈方慢慢蒸出绿色的浑浊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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