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1/2）

白小狐这段时间过得很是浑浑噩噩。她的身体里面，有自己和优罗两个人的记忆。这种感觉不同于住着两个人，有两种思想两种情感。只是记忆紊乱而已。要命的紊乱。

怎么就突然被优罗的记忆扰了心神呢？有那么一刻，白小狐突然稍许清明，在冥真师父的引导下，想了许久缘由，最终归结于那天晚上的一次关于佛月铃的冥想。

其实那天晚上，白小狐日常的修炼之课并无特别。她将师父教授给自己的法术细细过了一遍，知道师父常过问的天罡混元术法和幻云术法比较重要，特地认真根据师父的指导进行了修正。最后她满意地去打了水，准备洗漱睡觉。

白小狐烧了一大桶滚滚热水，用术法营造了个氤氲温暖的沐浴氛围，又将牧云白日准备的那些干美人花撒了一大把进去，正想着好好泡个香喷喷的澡，然后酣睡一觉。

冥真是个随性淡泊的修炼人，除了好个茶好个自然风光，别的没什么讲究。白小狐跟着冥真住了两千年的蛇洞，也学得清心寡欲的生活。但是她毕竟是个女儿家，爱美是天性。所以白小狐在自己陈设简单的房中，特地加了一道美人花面的碧纱屏风。

以前白小狐并不那么特别在意这座屏风。这日夜里，白小狐觉得法术提升很大，修炼的境界又上了一层，想着次日可以在师父面前好好炫耀一番，心情很好，于是在昏暗的油灯之外，又加了一盏琉璃透明罩风灯。她拎着风灯瞧了半晌，最后放在了碧纱屏风后面的高架上。

琉璃灯映照着透明碧纱，氤氲烟气袅袅环绕在美人花上，暗香疏影，室内充盈着魅惑的意味。白小狐的身体沉浸在温热的水中，肩膀处漂浮着被水泡开后大朵大朵粉嫩的美人花，突然有些暧昧。头稍微后仰靠在木桶的边沿，眯着眼望着被灯光照耀的薄纱，感觉那些烟气中摇曳的美人花极为鲜活，她突然楞了。

对着荡漾浮动的影子，白小狐抬高左手，将佛月铃从手腕上滑出，缓缓悬空。佛月铃散发出的白色光晕，与琉璃灯的红色光辉揉搓融合一起，一圈一圈的荡出觳纹，觳纹之中，慢慢升起一个舞动的美人花影。纤细的腰肢，美丽的脸庞，花朵装扮的衣裙，在白小狐的眼中，柔媚地摇曳身姿。

美人花身姿摇曳，风情万种，白小狐心神荡漾，情思幽迷。她觉得自己应该收回佛月铃，可又实在舍不下美人花优美的舞姿，便心道容自己泡澡时分观看一二，待水凉了便稳妥收回法术，也算一举两得不浪费时光。

佛月铃似乎很喜欢美人花，发出的光焰越来越强烈，还很配合地响起一串动听悦耳的曲铃声。美人花得了鼓励，脱离碧纱飞向佛月铃。白小狐觉得，那美人很像师姑优罗。

她想起木槿可能就是师姑的孩子，心里陡然升起一股同情之念。她右手曲指召唤佛月铃，想让佛月铃归位。美人花却跳得更加急速，师姑的脸藏在美人花中，哀伤地望着她。她心颤了一颤，一个不忍，手指松了点力道。美人花却突然一头撞向佛月铃，佛月铃发出低沉的哀叹和嘤嘤哭泣，变得越来越大，最后如同一把撑开的伞，兜头罩在白小狐的头上。

白小狐是如何出了木桶，又是如何穿衣回了床上，她一点也记不起来。根据牧云的说法，那日夜间，牧云睡得好好的，突然被一道刺目的白光惊醒。她披衣来到白小狐房中，见白小狐趴在洗澡的大桶边上睡得很沉。

牧云上前唤了几声，不见回应。她心道白姐姐定是累得紧了，洗澡的时候睡得这么沉也不知道。便把白小狐从桶里拖出来，裹了衣衫，扶着上床去躺好，这才灭了琉璃灯蹑手蹑脚回去继续睡觉。

白小狐做了一夜的梦，梦醒后便开始迷糊。她一会觉得脑子里有几千年并没有经历过的记忆，一会又觉得那些记忆漂浮无根，像是密密麻麻的蜘蛛网，把自己扯入一个空洞的黑暗之中动弹不得。

冥真猜测定然是白小狐无意间触碰到了佛月铃上残留的优罗记忆。优罗修炼的绝心术是非常厉害的法术，它将白小狐拖入了优罗的梦幻之忆，企图控制白小狐本来的记忆，这才造成白小狐的记忆紊乱。

这事急不来。稍不留意可能会让白小狐走火入魔。冥真虽然觉得有些棘手，却也并非无策可想。他这些日子以来，比留意自己的修炼之心还要密切关注白小狐的一举一动。牧云和江小禹也得了嘱咐，绝对不要在白小狐面前提及任何关于她个人的事。

无为随性，引源固本。这是冥真目前采取的第一策略。不强求白小狐摘除优罗的记忆，只要是她记得的，都认可。只要是白小狐记得的记忆，都慢慢引导到他的身上，让白小狐相信，那些场景其实都是和师父一起经历的，稳固她的心性，不要胡乱猜测。

这个方法很奏效。白小狐暂时没有在混乱的记忆中迷失。她过得简单而又快乐。至于那些悲伤痛苦的记忆，冥真一律让她相信，这都是牧云所经历过的事，只因为她和牧云情深如姐妹，又处处维护牧云，帮助牧云，所以感同身受。为什么会变得时而迷糊时而清醒，冥真的理由更是不由辩驳。他说因为白小狐舍己为人，救天下苍生而与妖灵恶斗时，不小心脑子受了伤，修养个把月就能恢复如初。

为了不走火入魔，切忌急功近利，需要日日不断加强修炼。白小狐信以为真。其实她信与不信并无多大所谓，因为她清醒的时候并不多。

冥真不敢操之过急，便把探优罗情劫和孩子真相的事暂且放置脑后，专心致志陪着白小狐驱除心魔。老乌山连着矮子山，绵亘层叠，山脉一路延伸，能追溯到莫虚山脉，不但峻岭重山，巍峨难以藐视，树木茂密高大，中间几处原始森林，是个修炼者和妖魔者藏身的好地方。

冥真无意间老乌山底发现了一个好去处。那里树木参天，枝繁叶茂，常年不见阳光，环绕迷漫着不散的浓雾，所以空气潮湿，生着许多难得一见的珍奇野菌。

白小狐爱喝野菌粥。在玉清山的时候，冥真便常和她一起去山中采野菌打发漫长的修炼征途。这个地方，与玉清山的后山谷底雾清谷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悬崖路陡，牧云和江小禹不便同行。冥真领着白小狐，两人如以往一样，背了个藤条小筐，顺带放了把铁钩花锄，慢悠悠一路行过去。

白小狐彼时脑子不大灵光，被动的跟在冥真身后，恍惚觉得沿途风光有些相似。

冥真一路走，一路低头寻找什么。不时拿花锄刨开地表泥土，将一些珍奇野菌捡起来，随手扔进背上的竹筐中。

白小狐虽然面色疲惫，兴致却不错。她在林中奔跑着，捡回一棵硕大的灵芝菌，蝴蝶一般飞了起来。山花烂漫，碧草成茵，这样的景色让她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