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1/2）

传说九天阁是上古时候轩辕大帝的女巫神女魃的后人所创，存在于天地间已经数千年，专门对付那些成恶的修炼妖魔。天下捉妖门派众多，然而哪个门派也没有九天阁出名，只因九天阁有最为厉害的法器锁妖铃，那是妖的克星。因为也是修炼之人，便得了长寿的秘诀，九天阁的人大多比一般常人寿命要高出许多，最长寿者活到三百八十岁，短寿者也能活到一百五十多岁。这对于常人来说，已经是罕见了不得的事。可人都有长寿的欲望，九天阁也不例外，几千年来，九天阁也出了许多希望能修炼成仙从而寿命更长的御妖师。冥真听闻，九天阁有人相信，以妖血修炼，可增强寿命。若能得到可解妖毒的妖的血，便能修炼成摄魂术，不但可以控制人心人魂，更是能将寿命延长到妖的长度。

另外一个关于九天阁的八卦，是冥真两千多年前下山的时候听来的。原来九天阁本是有禁忌，御妖师与妖不两立，绝对不可以相知相惜，更不可以相爱。可就在那一年，却有个御妖师，他不但是九天阁的御妖师，还是当时的常胜将军，却爱上了一只狐妖。后来狐妖被将军的师父用锁妖铃锁了法术和修为，抓到将军府中关了起来。狐妖没了法术修为，成为一个常人，在将军府中受尽了折磨和虐待。传言狐妖当年魅惑了自己的婢女，杀死了将军的师父，这才助狐妖从锁妖铃中解脱，那狐妖杀了将军府所有人，连将军府怀孕的大夫人也没有幸免。将军为了保护自己的大夫人也死在了狐妖手上，狐妖看着自己心爱的人死了，悲痛欲绝，用自己几千年的修为发下一个诅咒，若九天阁御妖师爱上妖，便会遭受嗜心之痛，他们会失去至亲至爱，此咒以她千年修为和灵力所下，永无可解！

这么多年来，九天阁一直避讳着这个诅咒，从未有人违背。直到二十多年前，冥真的师妹优罗，爱上了一个御妖师。冥真带回优罗的时候，并未与御妖师有正面接触，但是优罗和他提过，说那个人是九天阁的人，可惜当时，冥真觉得，优罗走火入魔堕入魔道，本就应该受罚，便只是制服优罗，没有去找九天阁的人。他没想到，时隔几十年，他的徒儿白小狐，又会和九天阁的人扯上关系。

冥真想到这里，不觉思绪凝重，深深地吸了口气。手中茶水已凉，他缓缓递到嘴边的时候，却并未发觉。

白小狐一边唏嘘感慨那御妖师与狐妖的悲伤爱情，一边把冥真手中的杯子抢下来，倒了滚热的茶水后，才疑惑地反问了句：“师父，想来那个狐妖虽然下了这个诅咒，却未必是管用的。她只是个妖，法术修为都有限，哪里能左右别人的命运生死？徒儿只听说，若作恶太甚，会遭受天谴，却没听说因为一个妖的诅咒，而让人毙命的。师父，想来这个传说，也不过是传着唬人的。人妖不两立，九天阁为了吓唬座下御妖师不要喜欢上妖，从而有什么不好的后果，所以传这么个故事来唬人。师父，徒儿不信！”

冥真按了按自己的额头，凝目沉吟：“信与不信，本不那么重要。诅咒本身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人妖不两立，这却是几千年来谁也无法逾越的一道禁令。小狐，在御妖师的眼中，妖没有好坏之分。他们对妖的要求比对任何人都要苛刻。妖也好，仙也好，和人一样，无法事事万全，永远不错。这个道理虽然他们明白，可放在妖身上，即便你日日做好事，可一旦有一件事做得违背人类的原则，那你就是十恶不赦的妖。”

白小狐想到齐楚对自己的误会，不由难过地低下头，“可是，师父，因为这样，我们就不要去做好事了吗？”

冥真怜爱地揉了下白小狐的头发，轻叹着道：“师父只是希望你能正确认识和人类、尤其是御妖师的相处之道，保持适当距离。小狐，师父对你说过很多次，我们修炼的是仙法，不是妖法。就算世上的人都误会我们，认为我们是妖不是仙，我们既然有这个机缘修炼得道，上天给了我们这个能力，我们就应该去帮助需要的人。”

冥真站起来背着手踱了几步，缓缓地仰头，望着暖和明媚的日光，眼睛里闪烁着淡淡的光泽：“小狐，红尘即修炼。修炼最难的，也是红尘，尤以人心难测。可就算我们知道修炼的路很难，很长，也许会失败，也许会被人误解，我们心中依然要怀着对万物的悲悯，坚守善念和美好，这是修仙和修妖的最大区别。你可一定要记着师父的话。”

白小狐认真地点头：‘师父放心，徒儿记住了！’

白小狐想了想，好奇心又提了起来，她手肘撑着石桌，双手托着下巴，望着冥真，一副八卦的表情：“师父，当年优罗师姑真的爱上了一个九天阁的御妖师吗？”

冥真的眼神变得迷离难测，他走到院子的一角，仰头望着远山一线绵延起伏，山峦中隐约飘忽的白云。悠悠白云慢慢幻化出一张美丽的脸庞，如白小狐一般清澈明亮的眼睛一瞬不瞬地注视着他。

他的眼睛里蒙上了一层水雾，让眼前的景致显得不那么真实。半晌，冥真才缓缓地转身，然后走过来重新坐下。白小狐满怀八卦地期待着递给他一杯热茶。

冥真接了茶慢慢呷了一口，吐出一口气，沉吟了会，凝视着手中的杯子道：“那是几十年前的旧事了。她离开玉清山两千年，独自承受走火入魔的煎熬，本来可以驱除，却又陷入那场无法自拔的人妖之恋，最终堕入魔道。”

白小狐清了清嗓子，将脑袋搁在横在桌上的两条胳膊上，抬起眼睛望着冥真。冥真的脸上很萧索落寞，抿得很紧的嘴角让白小狐觉得很陌生。师父的表情，即便是那日优罗师姑死在师父手上，她也未曾见过师父如此痛苦的表情。

白小狐很讶然，“师父，您真的两千年没有见过师姑？真的直到几十年前才见师姑？师姑为何要离开玉清山两千年不与师父见面？”

冥真淡淡地扫了她一眼，又转而凝视着手中慢慢转动的茶杯，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白小狐热切而期待地探过头盯着冥真的脸，她那颗八卦好奇的心又满血复活了。

冥真深深地吸了口气，语调依然淡泊沉静，“那都是几千年前的事了，优罗聪明好学，就是心思多了些，她也是个可怜的人，早年自己修炼了些不成章法的法术，后来遇到你师爷爷，教了她几百年后，才送到玉清山来跟着我学。她离开玉清山后，我也下山寻过很多次，她都避而不见。”

白小狐脑子急速地转了转，突然大悟道：“师父，师姑当年是不是喜欢你，师父没有答应师姑，她才离开玉清山的。”白小狐觉得自己很聪明，她脑洞大开地又继续遐想：“一定是这样，师姑因爱生恨，所以不想看见师父后伤心。可师姑下了山，独自修炼了两千年，却不小心遇到一个九天阁的御妖师，她把对师父的感情放给了御妖师，却让自己走火入魔，师父，一定是那个御妖师辜负了师姑。师姑，好可怜！可我，我还不小心害死了她，师父，都是徒儿不好！徒儿太不孝了！”

白小狐抽了抽鼻子。

冥真懒洋洋看了眼她，起身往房中走去：“你这个天马行空爱乱想的毛病，真是一点没改。”冥真走到门口，突然又回头顿住，严肃而认真地凝视着白小狐：“小狐，虽然我们修炼的是仙法，可毕竟还是人类眼中的妖，人妖有别，记住，不要太接近人类，尤其是御妖师！”

白小狐一愣，落寞地暗了眼神：“师父，世间这么大，人妖为何就不能和睦共处呢？”

冥真叹了口气：“因为人和妖，都无法接受别人比自己强！”

白小狐将目光从师父身上收回来，凝目院外一片青翠碧绿的树林。冥真的这座茅草屋，建得很巧妙很合方位。背靠矮子山的一处缓坡，面临深林渺杳的葱茏茂密，隐蔽又幽静。因地势较高，看得也远，白小狐第一次认真仔细地凝视远方，她能看见远处绵亘的田野和庄稼，还有隐隐绰绰小如麻雀的房屋。

白小狐极目更远些的地方，思绪也飘得很远。师父说两千年前九天阁御妖师喜欢上的，是一只白狐狸妖。她也是白狐狸，两千年前的时候，她还是个没有法术不能变成人的傻小狐狸。御妖师和白狐妖的故事，让白小狐心生无边的惆怅和感叹，她想若人类都能像大禹和涂山人那样，平等和睦对待其它族群，那该有多好呢。

白小狐呆呆地望着远处绵亘碧绿的田野，半晌没有收回神来。冥真进出看了她几次，默默凝视了她几次，却没有叫她，只是深深地叹息了几声，眉头却皱得更紧。

白小狐一脑子的胡思乱想，全然没有注意到师父的举动。她想了许久，突然很好奇，那个白狐狸是谁呢？是白狐族的狐狸吗？她后来如何了呢？她本应该是满怀痛恨，却又爱恨交织，心爱的人死了，几千年的修为也不要了，可她为何又要发那样的毒誓，下那样的毒咒。

唉……白小狐幽幽叹息着自言自语道：“她那个时候，心中必定是无比痛苦无比绝望的吧。问情之几许，唯玉清山九天池可知。”兔死狐悲，何况那个悲情的主角还是她实打实的狐族同类，白小狐不免很是黯然神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