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白狐（1/2）

碧尘依然处在半梦半醒之间，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梦见前生二十年的光阴，那些人、那些事，一遍遍地回放，却又在完结后被一刀剪掉，弃之不用，好似在催促她尽快上路。

不，不能！那是我的所有！碧尘想要捂住耳朵，想要消去这一段魔音，不让它扰乱自己的心神。然而却抬不起一双手，她的胳膊已经被冰冷的温度所钳制，脆弱得仿佛只要一动就会不小心断裂。

她想张开嘴将拒绝喊出，身子却陡然落入一个温暖怀抱，使她避免了被风雪掩埋的后果。来人轻抚着她的后背，轻轻唱起一首曲子。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

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行道迟迟，载渴载饥；

我心伤悲，莫知我哀……”

这调子带着些淡淡地忧愁，被这声音吐出来，却又夹杂了些喜悦。

在这歌声里，碧尘只觉得自己好像要沉没下去，她艰难地动起身子往温暖的源头贴去，温柔地蹭了蹭，使得冻得通红的小脸发出奇异的光彩，倘使生活能一直这样下去那该是多么美妙的经历……。

“嗤……小娃娃也懂什么叫生活！”她的心声却像被窥探了一般，令来人嗤笑。碧尘将睡不睡的脑子突然清明，身体比意识更快地做出了反应，细嫩的小手已经结出一个法印抵在依靠之人的胸口。

“你是谁！”

那人不松开搂着碧尘的手，亦不在意她结起的威胁。她的面容罩在白色轻纱之下，只听见她低沉的笑声：“呵！凭你这小儿手段也能奈何我么？”

她斜视着怀中的小人儿，眉下一点魅惑竟生出无穷的气势，眼见怀中之人聚起的戒备愈加之深，她再次开口：“我是谁？我是这风雪幻境的主人，我叫牵星。”

她眉目中透现一股睥睨，任天下谁也不能将其俘虏。那种傲然令碧尘有一时的失神，好像她从心底里甘愿为此臣服。

这个女人所带来的感觉，陌生，但又亲密；安宁，而又浩荡……

牵星。这是个怎样的名字，直如浩瀚星尘，永久高悬。

碧尘从失神中回味，咬紧了牙关，调动起游荡周身的灵气，都往指尖蓄积去。突然，绿光从手指尖溢散爆发，女人却只轻蔑地看了一眼，那绿光就被轻轻掐灭在怀，仿佛不曾出现过。

因这一击的气力已尽，碧尘面上浮出了颓败之色，一双眼尚努力镇定，身子却仍是轻轻颤抖起来。她太单纯了，单纯到以为可以有能力为之一拼，却发现自己不过是蝼蚁之命。

以这世界的规则，于她筑基的修道者来说，这女人就是比天的高手。

与这四方天地相比，她实在太过渺小。

女人抱着她在雪地中疾驰，怀抱依然温暖，碧尘却觉得如烈火烹烧一般，骇得她不敢再贪，只有一颗不断下坠的心。

她急促地呼吸着，泪水从眼眶涌出，不知是在恼怒这一刻的巨压，还是可能将逝的生命。她总有种往生轮回的直觉，这个女人不是为了救她！

风雪幻境的主人么？

这原来是青铜盆中的幻境么？碧尘在怒惧后将方才经历都在脑海过了一遍。她记得她原来是要去找大师兄询问元婴之事，却不料被这个不知是什么的青铜盆吸了进去。

这就是青铜盆中的世界，风雪幻境么？碧尘泛起一点自嘲，想不到她这么快又要经历一次灭亡，只不知还有没有来生？

倘使魂魄俱碎，恐怕最后连白骨也无。

去吧，去吧，你的来生还在！

方才盘桓脑中的声音再一次出现，她不久之前才与她说，你要扛下去！

她是谁？碧尘坠落的心突地被新的疑惑占领，明明将逝的感觉已如此浓烈，怎么还有人在呼唤她？她丝毫没有想过五老派会有人前来救她，也并不奢望。自从来到这一方天地，她觉得自己变得悲观了不少。

原来，她还未曾将五老派作为新的家园接受过，真是，对不住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