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幻境（1/2）

“不好！”无阳子是被碧尘的尖叫唤醒，才从方才的迷离中回过神来，等他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内室已是一片狼藉，只余下那青铜盆中轻轻荡漾的水波，好像方才的气流不能影响到它一丝一毫。

无阳子面上露出一丝后悔和愤怒，还有隐隐的自责，若非他一时道心不稳，怎会失察到放任碧尘独自一人接触青玉台。

这形似脸盆的青铜盆名为青玉台，台中有一波水，稳稳悬沉其中，能不受凡俗之物侵扰，是极佳的助修道者堪破心境的法宝。

无阳子进入元婴期已有三百年之久，却一直未能更上一层。原来他已放宽了心，以为自己能进入无为状态，却不料近段时间以来，时常无来由地感到一阵焦虑。

因为这一时不断的焦虑，无阳子便取了青玉台出来，以青玉台之惑来突破心境。与此同时，他也每日抽一点时间去指导碧尘引气入体的修炼。借此机会，他亦将自己周身的灵气散养，使身体回归修道最初，使元婴一点一点地重新经历轮回，排污解浊，巩固道心。

算算日子，这一切的发生几乎是在碧尘来到五老派之后。

而这些日子的过去，无阳子感受到元婴的一丝渴望，有某种力量要将它带入更高峰。他隐隐觉得，自己要进入化神期了。

这一日老友的来访，他尚能轻巧应对，不会因此被三百年前的往事所影响。却不想一切被碧尘轻轻一问刺破平常，他所追求的道法便如梦幻泡影，在眼前碾碎跌落。

原来他的心，不静。

此刻碧尘的出事，更加使他心生波动。即便是他元婴期的修为，亦不敢轻易进入青玉台中的幻境，他一时间不敢想象以碧尘的修为，能坚持到几时？会不会一个不慎，已经被幻境路上的风刃撕裂成浮尘。

一想到此处，无阳子的内心便更加烦躁，担忧不断，一时间竟无法平静对待。

碧尘虽生长迅速，但终究诞生不过月余，无论资历、修为均是浅薄无根。在活了几百年的无阳子眼中，碧尘就是个刚出生的婴儿，需要别人的关爱和呵护。本该享受的年纪，如何就能这样白白丧失性命？

不能！不能！

无阳子一念及此，便速速结起法阵，意图再次打开青玉台的通道，引领他进入幻境之中。平静的大殿再次被蹿动的气流光顾，引得整个大殿摇摇欲坠。

青玉台受到无阳子法力的冲压，水波疾动，登时喷涌出一股巨大力量与之抵抗。两股力量的撕扯混战，冲破大殿的屋顶，戳出了一个巨大的口子，激射出四溢的震荡，生生冲击着五老峰的上空。

正在山中某处躲清闲的无灵子被这一突如其来的震荡所刺激，望去震荡的方向，大惊失色，直呼道：“大师兄！”立时撇开清净的地盘，御剑而去。

他是修炼法阵的人，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是无阳子在狠冲青玉台的结界。青玉台一次只能容许一人进入，且要心灵相通，甘心受惑，只有这样的初衷才能在最后得到一线生机，突破心境。若是被青玉台所拒，便是无论如何不能硬来，非要如此的后果只能是两败俱伤。

青玉台本是无阳子的法宝，向来能为无阳子所用。此次虽不知何故，无灵子也来不及作他想，只想着尽快稳住青玉台的力量，不让之伤到大师兄才好。

这一突变致使整个五老派上下都清楚可见，在不可视物的某处结界，盘坐一处的公羊子赫然睁开双目，现出凄惶之色，喃喃自语：“莫非是天道如此？”他一身的青色道袍在黑暗中隐不可见，漆黑的环境中只能不时感受到低沉的呼吸。

触目皆是洁白，快速袭卷的气流将碧尘拖进了一个洁白的世界。

雪，全是雪。

气流进入后，被雪的世界同化，变作新世界里不断盘旋往来的呜咽之声。极力远目，上下四周皆茫茫，地面积着不知多厚的雪，风暴中还不断裹挟着愈来愈多的雪花。

碧尘小小的身子被吞没进雪的世界，只一会儿就成为雪中的小小一粒，不能被轻易发现。她在迈着小步子移动，试图找到一丁点可以避过风雪的地方。

然而，只是徒劳。

风雪亲吻过她的脸颊，刮出一道道细不可见的血口，眉间发梢已被雪花侵入，抹上苍白之色。她如方才一样，伸出一双小手，接过急速坠来的一点雪白，耳边呼呼刮过之声中，悄然传进一点暗示。

有那么一个人，仿佛在远处不停地担忧她，不停地疾呼着。

你要扛过去，你要扛过去……

这是你的心境，它会幻化你的心魔，你要扛过去！

你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这不是结束，你还不能结束……

那个人的声音隐隐约约，飘荡在风暴的中心，又被带去远方。

碧尘撑住被重压的脑海，努力使灵识保持清醒。

不能睡过去，不能倒下去。

脑海中又能听到那个女人的声音，仿佛在深切叫着她的名字。

碧尘，碧尘……

不，不是！不是这个名字！碧尘在沉沦中猛然惊起，那是谁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