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2/2）

“委屈不委屈，我相信你自己心里最明白，爸又不瞎，爸又不傻，丫头，人活一辈子不能委屈自己一辈子。”

“爸…快别说这些了。”再说下去，雨欣怕自己的眼泪会忍不住，她对眼泪的忍耐力一直都不高。

“丫头，找一个合适的时间好好和贾俊聊聊吧，贾俊那孩子本性并不坏，这日子毕竟还是你们小两口过呢，是不？夫妻之间啊，沟通很重要，好好聊聊，听听他的想法，说说你的想法，都是年轻人，有什么不能聊的。你们总是这么沉默着，不是个办法，听爸爸的，丫头。”

“我知道了，放心吧，啊。”雨欣使劲握了握父亲的手，可脑子里却一片空白，她还真不知道和贾俊该从何聊起，该从哪里开始聊呢。

一天晚上因为一件小事，她和贾俊发生了争执，对面的这个男人忽然暴跳如雷，并随手将手里拿的筷子摔向她的脸，她躲开了，可她没能躲开他嘴里的那句话：“你给我滚。”雨欣眼里的贾俊开始变得模糊、陌生，她好像从来没有认识过他似得。只是一件小事，他却发出了好像她偷了人似的火，她站在原地死死的盯着他却动弹不得。

他依然怒骂不止，他不知把憋在哪里的邪火发在了她地身上。婆婆和公公听到吵声急忙出来劝，可婆婆的每一句劝怎么听都更像是火上浇油。至始至终，田雨欣一句嘴都没有回，和他对骂吗？她骂不出来，她骂不出来他骂的那些字眼。她冷眼旁观着这一家子，她是沉默的，她用沉默来回避着婚姻关系里所有的不堪负重与难堪，也用沉默来问自己，这个男人为什么会变得如此陌生。伤的不轻的人有时只能用沉默来面对所有的伤。

贾俊的办公室新调来一位女同事小魏，是他的助理。这姑娘黑黝黝的皮肤里透着一份健康，只是眼睛和眉毛好像被开水烫了一下似的挤到了一起，厚嘴唇里包裹着两排洁白的牙齿，笑起来有些不似一个姑娘，倒似一个小伙，五官线条生硬是生硬了些，可人家确实是一个姑娘。

她是贾俊的助手，整天的跟在他屁股后面俊哥俊哥的请教着，他倒也认认真真的教她，毕竟这是工作。只是相处的时间一久，这姑娘的心思便有些微妙的变化，虽然她也知道贾俊是有妇之夫，可也拦不住这姑娘往上扑啊。

这个时代节奏里，生扑已婚男人的姑娘也确实不少，要不然大街小巷也不会有“防贼、防盗、防小三”的俗语流行起来。小三，虽然古已有之，但变成一种普遍的社会现象却好像是近十几年的事。这也算是社会在发展过程中怪现象之一了，不知道是小三考验了人性的本能呢，还是人性恰好证明了小三的存在是合理的。人类动物在面对这个问题时恐怕自己也得蒙圈。

二十八岁的姑娘依然单身，每一次的明示暗示都被贾俊装疯卖傻的混过去了。年底公司的年会上，小魏主动邀请贾俊跳舞，当着同事的面，贾俊没有拒绝。小魏越跳贴他越近，他想中途离开，小魏贴在他耳边说，如果你现在离开，我就亲你，到时，两个人都走不了。小魏的明示暗示在等不到回应后终于变成了一种明目张胆的威胁，贾俊最讨厌威胁自己的女人。

一曲结束，贾俊像要摆脱什么似得急急地从年会上离开了。小魏追了出来，一把揪住了他的衬衣领子，狠狠的告诉他，她能帮他做到区域总监，和她好，他不亏。他看着面前这个五官有些狰狞的女人，竟然有些腿软。她的话，他是不用怀疑的，小魏有这个实力，准确的说，是小魏的家庭有这个实力。贾俊轻轻的拨开了她的手，疲惫的说了一句：“我先回家了。”

“我等你的好消息。”

小魏当然知道贾俊是一个有家室的男人，可是这一点也不妨碍她喜欢这个男人。她常常想，他也许并没有多么爱自己的老婆。平常，很少听到他聊自己的女人。他话不多，埋头苦干，就算是偶尔吃个职场里的哑巴亏，也是一笑置之。小魏透过办公室的小隔板总是大胆的猜测着贾俊的情感状况，她时不时以小跟班的身份约领导吃饭，在小魏眼里，这个已婚男人是完美的，已婚男人似乎比未婚男人更有吸引力。在她的世界里，是有一个这样的逻辑，在这个逻辑里，爱情与道德是没有关系的两件事。

贾俊准备另换一个助理，小魏这个助理，他可消受不起。他在办公室的椅子上正在想怎么委婉的解决这件事，他可没打算和这个姑娘撕破脸。可还是慢了一步，不到一星期，他已经升职了。从销售经理变成了销售总监，虽然离区域总监还差两个级别，可是这一步升的节奏也已羡煞了太多同事的小眼睛。小魏依然是他的助理，只不过这一次是总监助理。

早上，小魏给他往办公室送咖啡时，眼神里的暧昧是浓的可以化出来了，他躲闪着这双眼睛，可是一个上午，她的眼睛都无处不在。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如此害怕一个女人，一个想要缠上自己的女人。看着办公桌上那块写着销售总监的立牌，他心底掠过一丝狂喜，他一直想要的不就是这个吗？忽然明白自己为什么怕小魏了，他想要的只是这个女人给予他的权利，他并不想要这个女人的爱，但他却无法割舍这份爱的附加值。其实，他并不喜欢如此工于心计的女人，可是，能给予男人权利的女人何尝不是玩弄权利的的女人。脑子里忽然闪出一个词“厚颜无耻”，用来形容一下他自己，当下，似乎很准确。他没有想到自己竟然还有这样的一面，他被自己的这一面着实吓了一跳。

他抬起头看了看外面的格子间，一双眼睛好像随时都在恭候他，她冲他笑笑，他移开了视线。无名指上的结婚指环好像在提醒着他，自己是一个已婚男人。右手的手指不停在转动那个铂金指环，一圈又一圈，每转一圈似乎都可以将他的心绪转的平稳一些。他从来没有对小魏动过心，但是，他也不想拒绝和她成为朋友，他知道自己不会去做对不起田雨欣的事情，至少现在是不会去做对不起她的事情的。可他也确实越来越讨厌田雨欣的娘家人，就像她妈说的一年没一个大子儿可以帮得上他，自己已经很久没有登过岳父岳母家的门了。

他把铂金指环取了下来，放进了中间的一个抽屉里。坐在宽敞的办公室里，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真的是有些羡慕那些可以坐享其成的男人。下班时，他将抽屉里的婚戒又戴回了无名指上，然后走出了办公室。

这一年的事情似乎特别的多，夏天来临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雨欣偶尔会感觉到右侧小腹部总是会隐隐的疼，开始她没有太在意，但这疼痛却日日加重，这才去看了医生，盆腔炎，医生说，这虽不是什么大病，却也不能掉以轻心，这个病最易反复发作，医生给她开了液体，先得输液一星期。

偌大的输液室里并没有几个人，雨欣坐在最后一排挂着点滴，墙挂的电视里兀自演着粗制滥造的相亲节目，不知道是谁把声音给关了，只有画面自顾自的演着，倒像是自己演给自己看的。窗外零零碎碎的打着细白的雨花，今天夏天的雨倒是来的分外早了些。

田雨欣安静的坐在角落里，周围的一切都是安静的，她似乎能听到吊瓶里的液体滴进血管的声音，这液体沿着血管壁氤氲流动，正在改变着这血管里的什么。兴许是自己有些累了，竟然靠着椅背睡着了。不知睡了多久，微觉手背上有些刺痛，急忙坐了起来，一个护士正在给她拔针。护士有些不悦，一个人输液怎么还就睡着了，这要不是刚刚那位输完液的小伙子看到你液体没了，叫了护士，你这就要穿针了。雨欣揉了揉有些酸麻的手腕，是哪个好心的小伙？

护士说，已经走了，不过明天下午他还来输液的。她在心里说，明天要对人家说声谢谢的。

第二天，雨欣早早的来了输液室，她想看看是哪个好心的小伙子让她避免了穿针之痛。昨天她扎的是右手，今天她要扎左手，护士为她扎好针后，正要出去迎面进来一个年轻小伙，他冲护士笑了笑，便坐在了前面的位置，很快，护士也为他扎好了针。田雨欣推着自己的输液架也轻轻的挪到了前排。

“昨天是你帮我叫的护士吧。谢谢了。”

“噢，没事，大姐，举手之劳。”

“大姐？我有那么老吗？”年轻小伙从手机游戏里抬起头认真的看了看田雨欣，“哦…不…美女大姐。”雨欣的脸色开始有些不自然了，这些90后的小童鞋们要比她们这些80后直接的多。雨欣在心里噗嗤一声笑了，现在这样倒好像真的是自己在逼迫这个年轻人叫自己美女一样，逼迫成功了，从大姐晋升为美女大姐了。雨欣再一次回到了后排的输液座位上，年轻可真好，简单，直截了当。

想一想她在这个岁数上时又在忙些什么呢？哦，对了，忙着和贾俊攒钱，计划着他们人生中第一件重要的大事—结婚，忙着和这个男人一起建立起他们自己的一个家，那时的她也是简单的，简单的以为婚姻也可以只是两个人的事，简单的以为一个男人对你好了，一辈子都会对你好的。一辈子在二十几岁的自己看来是简单而又直接的幸福，三十几岁才明白了幸福是一个人一辈子里最不简单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