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月与姑苏(七)(2/2)
那微笑的面容,不知是泪是雨倾覆在上面。
她在悲伤或者更多迷茫的情绪中被人接过,老管家抱着她,满布死茧的手颤抖着捂住她的眼不想让她看见,她伸出手摸索柳悦的手,熟悉的纤细,却冰冷。
柳悦捏了捏她的手,然后松开,梁永乐再也找不见她。
她看不见,却能听见很多声音,最深刻的,莫过于人潮的惊呼和碰撞的声响。
原来她从来不知道,人一旦看不见了,其他的感触会这样感同身受的灵敏。
梁永乐自喉间爆发出的哭喊,是自己都想不到的凄惨,像雏燕坠落时细缕的叫声。
黄粱梦多荒唐,可她的却真实得难以分辨。
柳悦昂首登上问站台,目光沉静,与那个略有惊慌的斩官对视一眼。
那斩官甚至没来得及看清她眼底的光亮是什么。
接着如同投怀的乳燕,猛地向柱子撞去,像奔赴一场无可更改的约定。
细微的呜咽声淹没在雨中,冲刷得赤裸。
一瞬间的爆发,没有预兆,像崩塌的大堤,本应咆哮着奔涌,却如此悲恸的涌动。
他们为那个死得有气节的梁亦清而哭,也为那个生死相随的柳悦而哭。
一个义薄云天,一个情深似海,真正的荡气回肠。
如果有任何一个看到此情此景的人,应当会动容震撼。
该是怎样的人,会有一城的悲哭,万人相送的亡礼,又是什么样的情,足以千里俯跪,长街磕头来偿还。
直到现在,梁永乐都在遗憾,她没能看着她最亲的人共赴死地时的憾然。
纵然残忍,却也无怨无悔。
后来她逃离那里,被送到父亲好友的家中寄养,算是苟且安生,而这个仇她也没有想过报,她不知道谁是罪魁祸首,她连自己都养不活遑论复仇,既无能力,也无人脉,翻案不是没有翻过,可呈上去的状词像进了无底洞,消息全无,而日渐久远,案件不清,京城每天都有许多案子,渐渐地,也冲淡了。
她想过,他们死得那样有气节,问心无愧,笔墨淡稠她那个父亲是最看不上的,认为不过虚名,他们不在乎,而柳悦最后在她耳边留下的话,最近才慢慢想起。
她说:好好活着。
活着就好,活着,就是他们对她最后的期盼。
一阵仓惶的马蹄声从长街尽头狂奔而来,那是两个穿着黑色斗篷的人,急催脚步如飞的骏马朝城门方向而去,而他们身后有十来个人马紧咬住不放,也俱是黑衣。
梁永乐藏在树叶后面,并未引起注意,她纵然早熟,却也想不通禁夜的盛京为何能有人如此明目张胆的策马狂奔,而且看他们的方向还是城门,她眯眼借着高地势极目而去,不由一愣,本应在午时一刻紧闭的城门却反常的半开着。
那为首骑马的人突然极快的后掠一眼。
一张模糊却依稀年轻的脸。
如果良秋还在的话,大抵也有这么大了,她愣愣的想着,随即自嘲摇头。
她和他,细细算来,已经快有三年未曾见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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