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月与姑苏(四)(1/2)
“喂,病痨鬼,起来了!”粗鲁的脚踢,毫不掩饰其中的恶意。
蜷缩在破旧棉被中的瘦小少年迷迷糊糊睁开眼像是从梦中惊醒,眼神可怜又惊恐。
像是乱入狼群的羔羊,雪白的皮毛受那些嗜血野兽肆无忌惮的觊觎和垂涎。
他默默跟在人后面,笨手笨脚学着把沉逾千斤的甲胄套在身上。
不知被谁有意无意的绊了一跤。
他栽倒在地摔了个狗啃泥,地上粗粝不堪的石子磕得满嘴血流不停。
少年艰难地撑起身来,趴跪在地上愣愣盯着不住滴在手上的血,半天爬不起来。
满堂哄笑,甚至没有人来扶起他。
他想起来了。
这里是西北兵营的新兵军队。
他从奔驰的马车上连滚带爬地逃出来后被征兵的人抓住扔进这里。
已经有四个月了。
他从江南的温软水乡一路走到大漠孤烟的西北。
他没有胆子当逃兵,他害怕像那个逃兵一样被抓到后二话不说一刀砍死。
那个逃兵曾睡在他身边,不过三指宽的距离,呼吸可闻。
所以他只有抱紧自己的琴,深一脚,浅一脚地,卑微地活着,然后一路向北。
有人蹲下来,怜悯又讥讽地拍打他呆滞的脸:“明天可就要和那些蛮子真刀实枪的干起来了,我可听说那些蛮子凶残得紧,弯刀一挥,半个身子都飞出去了。”
少年身体颤抖起来,牙齿不住扣合,本就呆滞的眼变得更加空洞。
“小丫头,抱着你的琴去求那些蛮子们吧,看看能不能饶了你的小命,好弹弹小曲儿。”随即几人哈哈大笑着离开,还不忘一脚踹翻少年,百般折辱。
这里是最底层的兵营,没有严明的军纪,命令如山,没有智计百出,像戏文那种豪情壮志,有的只是弱肉强食,醉卧沙场是高贵之人的特权和幻想,百人征战无人回才是他们这些人的宿命。
如蝼蚁,几人能回,千万枯骨亡魂堆砌起英雄的丰碑。
而像他这样本性软弱的人,甚至连蝼蚁不足称。
胆战心惊地上了战场,荒草沙石,黄沙漫漫,平静得让少年甚至心存侥幸。
也许冲锋陷阵的也不会有他。
-也许看到他不是打仗的料,就会放他回故乡。
可是。
没有号角轰鸣,没有狼烟四起。
厮杀来得太快,他们这些新兵没有防备的被推出去做了人墙。
去用血肉之躯阻挡坚硬的铁蹄践踏,弯刀挥割。
一时间哭嚎四起,惨叫凄厉,不断有血肉横飞出去。
溅在马背上那些狰狞虐杀的弯刀利刃上。
溅在喉咙猛然炸开的血花上。
溅在那些森白的暴起突出的眼球上。
溅在少年绝望失神的脸颊上。
人间炼狱,有人狂笑将人拦腰斩断,有人奔逃将命留在原地。
此刻狂乱得敌友不分,足以从无望中滋生出怨愤。
少年也杀了人,细长的手指几乎握不住兵刃,刀柄缠着布条都还是粗粝得硌手,那人拖着半残的身体不要命的扑过来。
他惊惶闭眼乱挥,“噗”的一声。
良久没了动静,少年喘着粗气慌张睁开眼。
残损的刀刃劈开来人的脑袋,深没两眼间,像被劈裂的西瓜,流出白花花的脑浆濡湿少年的手,那人的脸上甚至残留着滑稽丑陋的笑容,仿佛迷失善良的贪婪。
少年的手缓缓地动了动。
粘稠,温热。
少年还是活了下来,可他觉得自己好像死了。
当血喷在他脸上的时候,他就已经被世道所杀。
是夜,风中依旧混着铁锈和血的味道。
漆黑的帐篷,斜斜落下一方清冷月光。
少年抱膝坐在床上,薄薄的单衣贴在纤细的身体上,乌发披散滴着水,裸露在空气中的皮肤被搓得发红,那力道显示出少年有多厌恶和惧怕,几乎想把这层肮脏的皮揭下来。
“痛快,你没看见那个人被我吓得屁滚尿流。”
“呵,看来杀了不少人累军功啊。”
“我可是在这里待够了,早点升了,杀杀那些狗眼看人低的威风,想到他们腆着脸恨不得跪下来**的奴才样就兴奋!”
两个男子骂骂咧咧地掀开帘子进帐,大马金刀地坐在桌子边,仔细看还带着酒气。
当那两个人看过来时少年不自在地缩了缩身子,好让自己不那么惹人注意。
他不想再挨打了,疼了伤了,还要自己强忍着。
空气中有些潮湿的气味,异样的气氛让少年寒毛都竖了起来,把自己环抱得更紧。
而那两个人看他的眼神越发怪异,更具体来说叫不怀好意。
军营里全是五大三粗的男人,大多年轻气盛,刀尖上滚命的人火气戾气都很大。虽说有营妓,可区区杯水怎能救得了车薪之火,何况那些娇滴滴的营妓可轮不上他们这些下层兵来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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