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月与姑苏（三）（1/2）

上元节时，姑苏城内有一年一度的游会，万人空巷的盛景。

可惜今年的游园灯节，梁亦清还是不能陪着永乐，甚至柳悦也不能。

朝廷设有宴筵，有品级的官员需要赴京携家属参宴。

而永乐年纪太小，不宜劳顿奔波。

“乐乐，是爹爹的不是。”梁亦清站在府门口，回身歉意地抱了抱永乐。

柳悦上前怜惜的抚摸永乐的脸颊。

而良秋和大家站在他们身后为两位送行，纵然不舍，他们还是微笑着。

永乐揽住两人的脖颈，埋在其中，闷声道：“明年的上元节你一定得陪我过。”

这样的愿望无论许多少次都不为过。

虽然作为父亲，唯独这一点，年年错过。

“好。”梁亦清捏捏她的脸。

门口停着三辆马车，其中一个人下车，头发花白，手持拂尘，笑容恭谦。

“梁大人家的小姑娘，等你长大些，也就能随梁大人赴京，不受这离别之苦。”

良秋上前来接过不肯撒手的永乐，梁亦清转过身，点头致意，笑得疏离客气。

“承蒙公公吉言，时辰不早了，想必耽搁公公时日了。”

黄公公笑呵呵着，颇为客气摆手，他微眯着的眼一扫四周，等触及到良秋身上时，一滞。

“这位新面孔啊，不知……”

梁亦清不着痕迹地横侧一步，恰巧挡在良秋身前，淡淡道：“孤苦孩子，流落至此。”

便再不多言，显然是不想多谈。

宫闱之人，心思活泛，最是会察言观色，当即收了话势，请了两位上车，自己朝着门口的众人点头微笑，也登上了后面跟着的马车，可上车前那眼神好似若有若无的多看了几眼抱着永乐不住安慰的良秋。

马蹄踏响，渐行渐远。

永乐毕竟是个小孩子心性，不记事，到了晚上，便拉着良秋急急忙忙出了门，将全府上下的多番叮嘱抛在身后。

人潮如流，花灯悬挂，身侧潺潺流水托载着小小河灯浮浮沉沉，画舫精致小巧，美丽的歌姬在船头戏水而坐，半抱着琵琶，清歌婉转。

一曲即罢，岸边的掌声和欢呼声四起四伏。

人群中提着灯的清妍少年看得目不转睛，赞叹不已，他刚一回身，便慌了神。

那个小小的身影被人潮冲散。

“乐乐。”少年提着灯四处奔走，逆流而行，多少有些慌不择路。

吹糖人吹出一朵富贵堂皇的牡丹，可人不再那里。

变戏法的人口吐狂焰，博得满堂喝彩，可人不在那里。

猜灯谜的灯笼下挤满了猜谜的人，可人也不再。

少年举目四望，心如火焚，几乎急红了眼。

突然外袍衣摆被掀起，像有小猫误打误撞钻了进来。

少年吓了一跳，低头。

小姑娘藏在他外衣里，露出小脸，正对着他笑得狡猾。

“良秋，我在这里呐。”

红灯笼被放在原地，安静的红。

过路人好奇的看着蹲在地上的少年紧紧抱着个小姑娘，如同失而复得的珍宝。

不知是哭是笑。

冬日安然无恙，平淡度日。

转眼已是五月的花瓣纷至沓来，梁府中平寂的凤凰木迎来燃烧着的新生。

可这样朝气蓬勃，万物复苏的季节，梁府中的气氛是少有的沉闷，浇个水，扫个地，无论是谁都是小心翼翼，轻手轻脚的，生怕触到什么霉头。

梁亦清在书房翻他的宗卷报告，相比前几日忙得不可开交，近日倒得了闲。

江南姑苏富庶饶裕之地，除却洪涝旱灾，重大杀人案不多等也不算焦头烂额。

可梁亦清觉得面对那些焦头烂额的天灾人祸也好过让他面临今天这种境地。

“啪”地一声他放下宗卷，长叹一口气，有些叫苦不迭的意味。

而此刻有人推门而入，梁亦清惊喜地抬头。

来人却是良秋。

“柳姨让我端过来的，说您食欲不振，怕您饿着。”良秋顺手掩上门，把手里的浓粥轻轻放在书桌前。

梁亦清有些犹豫，问：“乐乐最近如何？”

良秋看他一眼，笑：“除了处处躲着您外，倒也没什么了。”

听到这样的调侃，梁亦清苦笑不已。

良秋看着素来淡定自若的梁亦清如今也会有不知所措的一面，想笑又不敢笑。

没想到在外面雷厉风行，说一不二的梁大人也会在自己女儿身上吃到闭门羹。

说出去不怕人笑掉大牙。

“前几日各地不安分，我外出巡按，没想到还是错过了乐乐母亲的忌日。”

良秋一愣。

梁亦清放下扶额的手，笑：“你应该知道柳悦不是乐乐生母了吧。”

“乐乐四岁的时候，她母亲就去世了。”

纵然那个男人坐得端正笔直，笑得云淡风轻，一副浑然不动声色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