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月与姑苏(三)(2/2)
可良秋还是在他眼中看到深深的眷恋。
永乐的眉毛,鼻梁,下巴无一不像梁亦清。
唯独一双眼睛不像,过分的明朗。
良秋轻声说道:“乐乐的母亲一定是个善良的人。”
有着那样一双眼的人,难以想象会是一个主动伤害别人的人。
梁亦清笑出声来,明亮而快乐,像是陷入某种远去的回忆,再笑时已经湿润了眼眶。
良秋在一棵树下找到了永乐。
他至此才知道那棵绑着千秋的沉郁大树,也能在阳光下燃烧得如此绚烂。
一树的火红,不见半点碧绿,艳阳下刺眼的张扬着,像凤凰栖息在上面,尾羽倾落。
永乐坐在秋千上,慢吞吞的摇着。
良秋没有出声叫她,而是默默地绕到秋千背后,轻轻地帮忙推。
景色快速变换,风声呼啸耳边,一会儿是铺天盖地的金红云海,一会儿是一望无际的如因绿草,凤凰木树枝轻颤,洋洋洒洒,下起红色的雨。
远望而去,飘飞的衣袖像是在源源不断飞出蝴蝶。
“这树是我娘种的,那时候我都没出生呢。”
“我不记得她是什么样的人,但总觉得是个很开朗的人。”
“柳姨也很温柔,她能让爹爹重新笑出来,但是这样我也怕有一天他会忘记我娘。”
永乐抬起头,望着簌簌而落的凤凰花,迷茫而挣扎,“那娘就太可怜了。”
自幼失去母亲的孩子无论有多么活泼爱笑,小小的世界里也会为为数不多的至亲至爱而烦恼。
“乐乐的爹是很爱你娘亲的。”良秋笑。
“你怎么知道?”
“因为啊。”良秋回想起梁亦清为往事还会动容得模样,“他很爱你。”
“爱屋及乌,因为你是他们两个人的孩子,他才会如此爱你。”
永乐抓着秋千的手紧了紧。
“他很自责,也很担心你。所以,去见见他好吗?”
在秋千所朝的方面,有一位父亲正在等待儿女的原谅。
如同天底下最平凡的每位父亲一样,焦虑不安又翘首以盼。
日子转得飞快,梁府中的变化微不可计,如复一日的平淡清闲,偶尔的鸡飞狗跳。
也别有一番生活真实的滋味。
俯里格外能折腾的莫过于两个小祖宗。
其实只有其中一个也不至于让全府上下的人焦头烂额。
毕竟良秋没有那么多稀奇古怪的主意,永乐也没有那么多见招拆招的办法。
“夫人,小姐和良秋都没有在后院里。”负责两人起居的小丫头急得快要哭出来。
反而柳悦慢声细语的安慰她:“没事,那两个孩子鬼怪精灵得很,没事的。”
然后她回身吩咐同样找得汗流浃背的众人说道:“也不是一回两回了,都散了吧。”
待众人渐渐散去,柳悦琢磨着甚少有人去检查的地方,抬脚便要走向梁亦清的书房。
穿折回廊,倒也不远,柳悦摸上门框,推门而进。
永乐就坐在书案前,手里握着笔正埋头写画,而良秋饶有兴趣地站在旁边。
见柳悦站在门口,他们都是疑惑表情。
“柳姨?”
柳悦挑了挑细眉,不着痕迹的四处瞟着,“你们,一直在这里吗?”
“嗯。”两个人回答得老老实实的。
“哦,我也没有什么事,突然想起做几双鞋子,你们两个孩子个子长得快,怕不合脚,就来看看。”柳悦眯眼笑,“来,把脚抬起来我瞧瞧。”
到书房,必定要穿过后面后花园的泥泞地,若非是从外面急急忙忙回来,也不会沾上。
可鞋底一尘不染,莫说泥土,就连沙子都没有。
“柳姨好了吗?”良秋笑眯眯问她。
像是小计谋得逞的小狐狸。
永乐趴在门口,亲眼看着柳悦消失,才折返回来看着悠闲喝茶的良秋拍拍胸口松口气道:“还好听了你的话提前把鞋藏起来,不然就露馅了。”
良秋放下杯子:“柳姨那么细心的人,不认真应付还得了。”
两人对视,俱是偷笑起来。
骗过精明的大人,身为孩子的他们有难以言喻的成就感。
十岁的永乐,还是玲珑讨喜的白嫩模样,小孩子罢了。
而十五岁的良秋已然长成红尘喧闹中静立的莲花。
一颦一笑,眉目生春,举手投足,风华渐成。
凤凰木下的秋千被一次次折断,又被一次次的修缮。
不管是七岁的永乐还是十岁的永乐,都是坐在秋千上看着少年一天天长成倾城惊艳的模样,而不论是十二岁的良秋还是十五岁的良秋,都是推着秋千上的小姑娘天地间畅游,永远无忧无虑的样子。
五月从未吝啬恩惠,将树木点染,猛然睁眼,又是一场置身繁华的邂逅。
后来。
一辆不知道从何而来,又从何去的马车在黑暗中仓皇穿行。
像是躲避着那从不曾降临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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