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戏在洛阳(三)(2/2)
程域,我叫程域。
两手交握,汲取仅有的温暖,故而相视一笑。
少年抬手揉了揉顾念的额发,想着,既然没有人要李域承,那总有要程域的。
而后的两天,程域因毒所致昏睡不醒,顾念无以为继,只得日日扒着门扉巴巴的等着远水救近火。终于有一天,远水风风火火地回来了,挟着雷霆般的怒气飞奔而至。
甫一踹进门,顾十四还未喘口气便扯着嗓子大喊:“顾念,我告诉你,这次要再因为鸡毛蒜皮的事找我回来,我就弄死你。”
一番话,斩钉截铁,掷地有声。
顾念大喜,顾不得那人腾身的怒气扑了上去,扯着人进屋:“十四,你终于回来了。”
任顾十四将程域上下折腾个遍后,紧锁的眉头从头至尾都没舒展过,看得顾念心惊胆战。
“十四啊,他……”话还没说完,就被顾十四抬手打断,以眼示意到外面去说。
两人绕过里屋垂帘,坐到外间桌旁,顾十四只字不提,自顾自倒了杯茶润嗓子,好半天才道:“我可以治好他。”捧着茶杯斜睨着顾念喜上眉梢,又不动声色浇下盆冷水,“但待他好后,就让他走。”字字铿锵,不容置喙。
顾念一愣,哑口无言随即迎着顾十四的目光,一字一顿:“十四,他是好人。”平静笃定。
“阿念,你知我心思,他身上有刺配之刑,想必是从发往边地充军时逃出来的,于你我都是麻烦。”
“可是我四处探过,近日来并未有告示,而且他不过与我们一般大,能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至于那刺配之刑,也可能是私刑。”瞥见顾十四放缓的神色,接着灌迷魂汤,“而且自老爹去世后,你也随着莫师傅四方云游,可怜我一个人被千叮万嘱不能出洛阳,日日待在这不过方寸之地……”
顾十四听不得顾念打起亲情牌,搬出过世的老爹,即便再怎么不愿意,她也不得不举手投降。麻利的甩出一张药方子,瞪她一眼,没好声气道:“去抓药!”
看着顾念屁颠颠的出了门,顾十四收起微恼的表情,起身拍了拍衣摆,摇摇晃晃地走进里屋撩开帘子,斜倚着一边看了半天:“你醒着的吧。”她歪着头笑了笑,“你骗得了她,骗不过我。”
少年索性翻身坐起,直勾勾盯着倚在那厢的人不说话。
人与顾念一般年纪,一身青衣,眉目天真干净,乖巧讨喜的模样。
可程域将那人眼中的狡黠默默收入心底时也注意到两人的不同。若说顾念的干净是雁过不留痕的云淡风轻,任谁也入不了眼的清澈;那顾十四却是万物沉积眼底的风雨不动,通透澄明。
“我不知你是何人,也不想知道。任你是谁,在这儿你就只能是程域。”
“阿念要我救,我便救,无他,随她高兴罢了。”
瞧着少年眼中愈演愈烈的讥嘲,顾十四忽然肃容站直道:“如果你要走你便走,没人拦你,可阿念必须在这儿。”
程域一愣。顾十四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倘若你还念在她救过你一命的份上,就别让她跟着你去送死。”
他仰躺在床榻上,压得背上的伤隐隐作痛,心却空落落的。屋外是顾念在送别顾十四的谈话,顾十四在这儿耽搁了十来天,是时候与师傅会合了。
“你待了不过十来天,又要走。”
“阿念。”无奈叹息,“近日偏远的地方不太平,朝廷不仁,我和师傅要去哪里。”
不知道又说了些什么,二人有些沉默,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才听见顾十四慢慢开口。
“你还是不肯告诉我他在哪儿,对吗?”
“.……”
“罢了,你不说,我终究会找到他。”
徒留一声叹息,萧瑟三分,其余七分缥缈无定。
幽幽篁竹里青色的身影,可顾念仍缦立远视,一瞬间稚嫩的背影竟有几分超然明了,像哀叹着命途的多舛和无奈,恍如看透天命的神佛在悲悯众生,却袖手旁观手握沉浮。
程域起身拢起袖子静立一旁,同看天光初曙。他耳边响起顾十四意有所指的话。
你要走你便走,没人拦你,可阿念必须在这儿。”
“你要走你便走,没人拦你,可阿念必须在这儿。”
“倘若你还念着她救你一命的份上,就别让她跟着你去送死。”
他自认从未暴露过什么,那顾十四也应当只是怀疑,却决计猜不到那种地步,是以问题不在他身上,而是顾念自己。一个人要终日固守不离,还有迷阵圈进此地,得是何种境地。那篁竹密林幽深难测,顺四时节气,却无甚变化,生老病死,自然轮转,怎么也转不了这竹的命数,不难猜出此乃奇门遁甲之术,一木一草的细微之处,如临秘境。
此般,怕是有什么辛秘。
这时只听见顾念在旁边轻轻开口:“我爹说过,我和十四殊途也不同归,我注定安于此命,偏居一隅,不问纷扰乱事,可十四不同,她只能浪迹天涯,四海为家,悬壶以济苍生。但世事难料,有独无偶,也许十四会找到她要找的人,奔波仍能归家,我也能阅览山河,闲暇观八荒,可是......”她突然转过头,平滑如镜的眸子泛起波澜粼粼,难得的迷惑神情,“那般,我和她的结局就不尽然了。”
“所以,我不能告诉她,那个人在哪儿。”
“就像我,永远不能出洛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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