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戏在洛阳(四)(1/2)
转眼又是三月余,已然冬至。
虽是天大寒,可悬壶山格外受眷顾。破云露尖的暖阳时不时地光顾,令人不住感恩戴德,山下的村庄皆是门悬红灯,桃符新置,爆竹声声震云霄,一片热闹光景。黄发垂髫的小儿阡陌间追逐嬉戏,手捧着红糖蜜饯,笑得眼睛眯成缝;农夫妇女笑意盈满,几家和乐相互说着福话,讨个新年的好彩头;老人围炉共话,捋着白须,忆往昔的峥嵘和风流,兀自嘘唏,至于这是真是假,又有谁去深究?
当然,有人喜就有人悲,譬如悬壶山上的那位。
“小域。”窗外软糯的声音透着欣悦,“快出来看。接着又是一阵欢呼。
“咔”的一声,端坐在桌旁提笔欲书的程域只觉得手再下几分力,笔估计就得断了。
三个月,足以摸清一个人的性子来适应,倒不是说程域摸不准,那显得他太无能了些,只能说摸得太准,有些崩溃。顾念精神极好,倘若你不理她她能在你耳边一直念叨,从早到晚,从晚到早,不带重复的,知道你理她为止,接着当然不可能消停下来,又是一轮精神的摧残。也多亏如此,程域觉得自己当初高看她的想法有多傻,冲淡顾念与他的距离感,随之而来是深深的无力感,源源不断。
程域觉得忍无可忍,无需再忍,深吸一口气,运足丹田,笔毫颇有恢弘洒意的气势在纸上写道:‘别叫我小域!’接着揉成团扔出窗外,行云流水,这得丢出去多少东西才练得出来。
而顾念此刻正猫在屋檐下临窗而坐,见脑袋掉下纸团便抓在手中,一看,咯咯地笑开来:“小域,你字写得真好看,比你刚写的时候漂亮多了。”她把纸翻过来翻过去看,嘟囔着,“为什么你三个月就可以写好字,我小时候可是被按在桌子边足足练了好几年。”说完荡着腿,一口一个小域的叫着,知道程域出现在窗边才罢休。
他趴在窗子上看外面的晴雪暖阳,才发觉这的确很美。细雪洒满天幕,纷纷扬扬的一场素裹银妆的景致衬得天地浩大。天心一点,雪花四散携着不知从何而来的明媚天光,映得雪色冥迷,不辨方向。不禁恍了神思,待缓过来时,发觉顾念正半仰着身子,手撑在后面,笑吟吟地看着他。
顾念开口又是一句小域,程域心里默默吐了口血,随即默默认命。说了多少次,小域这叫法听着像秦楼楚馆的花名,可顾念一脸天真茫然问他秦楼楚馆为何物,程域被这么一哽,便没甚语言。难不成他还能一本正经得解释那是个温香软玉的销金窟?届时顾念偏要打破砂锅问到底怎么办,这不又是你追我赶的较量。
接着他要委婉地表达这个名字略偏女性化,他一个大好男儿顶了个闺名总不太合适,顾念就眨着眼睛瞧了他半晌。几欲要绷不住脸时,她才一脸打商量的表情,与他列举各种名字的叫法,程程,域域,小程域,小域……听得程域极端暴躁,若非顾念扳着手指绞尽脑汁思索的认真模样,他会觉得顾念在耍他。
不得不妥协小域的魔咒下,因为其他的听着像宠物,做女人总比畜生好。
“小域,你出来好不好,我脖子酸。”
程域瞥了她一眼手撑着窗户利落翻出落在她身边,悠悠坐下,眯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这几天好像很喜欢看那棵树。”顾念揣摩程域的神情问道。想起他时常对着院中的枯树愣神,一坐就是玉蟾初上,照得树枝丫泛白。程域一般不是窝在书房练字就是坐在这檐下发呆,不紧不慢的样子倒不怎么在意自己的伤势,其他的都好了大半,毒也明明已经清除,可这嗓子还是不能发声。依十四的回信,说是程域自己的缘由,想必受了刺激才迫得嗓子发不了声。于此,他不置可否,顺其自然。
程域曾打趣顾念在纸上写道:‘你好不容易捡了个人回来想陪你说话,如今可有悔意?’
顾念看后,头一回对他阴沉了脸,一把攥紧纸:“我从未后悔要救你,能不能说话我不在乎,我只知我救了你,你愿意留下来就够了。”停了一停,又道,“你不能说话,不是还有我吗?”
从此,程域再也不会问顾念这类问题,诸如顾念从不追问的过去。
程域眯着眼看了会儿,才懒洋洋拉过顾念的手,写下:‘那枯死的树是红枫吗?’
写在手上,默在心底,是他们三月来的交流方式。
顾念一愣,没想到他会对这个感兴趣,随即撇着眉头若有所思:“是红枫不错,而且那树有些来历,好似是我爹的一位故友所赠,树不长命,在我三岁时便枯死了,不过这树死而不僵,奇怪得很,直到如今也无甚变化。”她说着还笑了起来,摇头晃脑地,“我还记得我爹以前也时常站在那树下自言自语,我偷偷跑过去偷听过一回,说什么,终究走到这一步之类的,后来被他发现了。”吐了吐舌头,笑得像偷油的狐狸,微微的自鸣得意。
正得意间,发觉手心微麻,想是程域有什么话要说,忙凝神分辨。
‘我原本家中也有很多红枫,就在我母亲住的地方。’
‘也不知道她现在如何。’
‘想来应该不差,那个人,待她一向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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