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原谅（1/2）

天还未亮，晨昏定省的出家人已在做早课，木鱼的敲击声清脆短促，似是要叫醒那些久在尘世，迷雾遮住双眼的人们，声声入人心。

昏暗而凌乱的床榻上，不足弱冠的少年徐徐睁开双眼。

昨夜那噩梦如此真实，真实到此刻胸前还隐隐作痛。

梦中频死的娘亲七窍流血，胸前一个血窟窿，吊着最后一口气，一双瘦骨嶙峋的血手快要将他双肩捏碎一般问道：“凌儿，为何要对娘如此狠心！你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影子不惜追逐半生，可曾尽过一天身为人子的孝道？娘死不瞑目啊……”

玄凌想解释，却听到梦中他森冷的语气，脸上带着连自己都感觉陌生的阴寒寡淡：“一介凡人！你的寿命生死簿上早有定论，本尊取回属于自己的东西，与你何干？”狠狠推开身前血淋淋的身躯，毫无怜悯地转身。不！不是的！玄凌想解释，想对那瘦弱的女人道歉，告诉她没有好好保护家人是儿子的终身遗憾。

可是那人仿佛只是与自己长着同样一张脸，身体内却住着不同的两个灵魂那般由不得他开口说不。

看着他举步离去，直到步伐被人阻拦，面前又出现虚度那张张狂淫笑地嘴脸，左手握着数颗还在跳动着的心脏，右手屈指成抓向他抓来……

只见梦中那玄凌语带不屑地哼了一声，随着嗤笑，悠悠举起右手，却忽然僵在了半空……想召出相伴千年的随身武器反击，却忘了那武器原本长什么模样；想念出如雷贯耳的咒语抵抗，又忘了咒语该怎么念……眼看虚度那只巨大的血手掌伸向自己胸口。白衣穿透，步伐凝滞，一阵剧痛传来，他的心即将像爹娘那般被生生挖走……

后来……玄凌迷迷糊糊中被一片漆黑却温暖的怀抱笼罩，疼痛减消，意识随之消失……

那怀抱如此真实，空气中甚至残留着属于他的气息，玄凌撑起疲惫的身躯，环顾自周，目光停留在椅子上摆放平整的干净泄衣之上，才发现睡梦中竟然被换了一身干净清爽的衣裳。

不知想到了什么，脸突然像被火烧似的‘腾’一下红了起来。

……

好在天色并未大亮，视线昏暗不明。床上的人若无其事起身，穿戴整齐，确认头上没有一丝乱发，衣裳理到没有一丝褶皱后，才佯装轻咳一声，道：“出来吧，别躲了！”

门后阴影处渐渐浮现出范无咎修长笔直到略显僵硬的身影，表情被掩盖在檐帽底下。

已有许久不曾见到的人，一举一动却早已在心中回忆过无数遍，不久前才明白到自己对他的心思，此刻面对面，竟觉无比局促，哪里还有那日愤愤赶人的气势，心虚到思忖半晌也不知如何开口。

“凌儿，你最近是否与妖界的人有过接触？”还是那人先开口，问出来的话让他颇觉不顺耳。

“我与谁接触要经过你同意吗？无常大人怎么还是改不了多管闲事的毛病！这人间不平事何其多，哪里有妖哪里有魔你都要去掺一脚，如此好打不平，地府鬼使的名头可算屈就了！”可怜自己一心一意想着他，开口闭口都是公事，玄凌越想越气愤。

被他一阵抢白，范无咎沉默不语，黑袍下的脸色显得更加苍白，良久才低声道：“你……还在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