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魔（1/2）

原来当日绣仙夺宗大会已终，穆展鸿为那屠明月所掳，丰聆楚夜间难眠，便到了他前夜歇息的扫尘堂中查看，在他所卧的床铺上坐了一阵，无意中却看见方枕之下一物微微露出一角包裹，取出看时，只简单一件换洗衣物，还有一物梗在下头，抽将出来，却是那日梭中看见的掌气使所执的丧乱拍，于是收在身上，暗道日后再去衡山寻找他失落的马头琴，待得费尽心力将他救出后，再一并交还。此时既已疑心这男子是乐门中人，灵机一动之下，便取出试探。

那男子果然满面惊愕之色，却听他高声喝道：“这丧乱拍你从何而来？”

见他出语便已道出这云板之名，丰聆楚便知所料不差，于是缓缓说道，“实话和你说罢，我乃是针门绷宗弟子，当日掌气使身中暗算，丧乱拍便由乐门的掌器使代为收藏，如今他也为人所擒，遗下此物在我九嶷山。”

待得丰聆楚将这乐门双使之事交代已毕，这男子嗟叹半日，终于也将来历道明。原来他本是乐门中穆展鸿器宗的师弟，姓林名有思。当日乐门双使只身前往湖湘之地寻那朝鲁，不料数月未见音讯，门中弟子群龙无首，便遣了十数弟子在附近城镇接应二人消息，那一日林有思正欲回门休整，却远远瞧见朝鲁和了抹仙教二使并魔教教众回得乐门，宣告乐门自此并入抹仙教。门中虽有众位长老出语叱责，却被屠明月和花眠素以雷霆手段诛灭，余下众人无力与抗，全都被并入魔教麾下。

那屠明月更在众人体内种下嗜情阴魔，若有异动，他便能先行知晓。幸喜这林有思藏身之地颇为隐蔽，这才逃过一劫。林有思进退无路，只得一路颠沛流离到了这凉州城，于那无意之中救了名神色癫狂的麻衣老者，这才有了大云寺中诸人求医的后事。

林有思颤声道：“当日朝鲁回得乐门，便说器气二使均已亡故，想必是要教众人再无二心，教中众弟子归附魔教才是正途，虽然均不情愿，只是我远远瞧见……那花眠素扑身夺舍的妖术委实可惊可怖……若不是我晚得一步，只怕此身早已不复存矣。”

丰聆楚鄙夷道：“如此说来你门中掌器使身陷妖窟，乐门中人必定无人敢去搭救。只是我原本也未做指望，我只不知道这日月海所在，乐门僻处瓦刺之地，好似和那妖穴相去不遥，若你有些许消息，便是承你厚意了。”

林有思摇头道，“我从小便听门中长老说，这日月海乃是那屠明月豢养各色阴魔所在，其凶险妖异之处，便是化形修士也要忌惮三分。便算你针门弟子修行高绝，如何能是这遍地阴魔的对手？”

丰聆楚幽幽叹道，“若是知其不可为便不为，虽然合情合理，却教此心何安？何况掌器使原是为着救我针门姊妹而落难，我岂能坐视不顾？”

林有思面上一时羞愧，一时紫涨，迟疑半日后，忽然走至她面前，“我和你一起去罢！你一介女流，尚有如此胆魄胸襟，我林有思身为昂藏须眉，再若退缩，那便更汗颜无地了。这日月海我却有法探知它所在。”

原来这林有思所持法宝为怀抚箫，原为大青山所出的一株异样紫竹制成，大青山本少竹类，此竹坚硬如铁，竹节细密，当日取回后被乐门制成两件法宝，另一件名为追思笛，为乐门另名弟子孟修所持。屠明月破入乐门之后，连掳数名弟子至日月海祭炼阴魔，这孟修也难逃此厄。人虽已故，法宝犹存，追思笛与他手中的怀抚箫原有呼应互通之能，如今只需法力灌注，便能探得彼此所在，故而以此法来寻那日月海再妥当不过。

丰聆楚先时厌他怯懦，又恼他瞧见自己恸哭之态，原不愿和他同行，此时见他满面慷慨之色，这日月海之地又只他可探，唯有抑住心中不快，缓缓点了点头。

次日上路，沿途偶有行人旅客，二人不便御器，于是依了抚怀箫指引，渐向东北而行。丰聆楚本不愿多话，哪知这林有思不独行事琐细，这嘴一路上也不曾停过片刻。丰聆楚待他说至乐门中事时，便答他两句，其余时候懒怠搭理，这林有思逐渐知味，便将乐门中事悉数相告，又发觉若是提及掌器使穆展鸿时，她便侧头凝神倾听，待得言及其他，又将头远远偏了过去，心中不由得微微泛苦。于是哼声道：“掌器使之所以年纪轻轻便居此高位，多半却是门中众人瞧在前代掌门使面上的缘故。”

丰聆楚并未察觉他不平之色，转头望了她道：“此话怎讲？”

“乐门如今虽然人才凋零，只是前代掌门使穆师骁，却已修至化形后境，乃是四门中的有数高手，当年穆师骁为了取回门中失散多年的乐上云霄曲，一人独斗抹仙教中的清净清虚二散人两个昼夜，曲谱虽然夺回，却已身受重伤，回来后没撑数日便抱病而亡，临终前便指了当时的掌器使朝鲁接掌门户。这朝鲁接掌门户后，唯恐众人不服，便将其遗下的幼子穆展鸿接了掌器使之位。”

丰聆楚轻哦一声，暗道难怪他不喜受人恩惠，又兼性子执拗，想必和其生父早逝、年纪轻轻便已身居高位有关。

林有思又低声道：“诸人皆都恤其父英烈，器使自小便深得门中各宗长老眷顾，各宗术法均已通习，不过其修为较我们也只强上一线。乐门弟子若都能习得那乐上云霄曲，乐门玄计以此为基，我们又何至于只如此修为？对上抹仙教却这般狼狈？”

抬眼瞧见丰聆楚凝神聆听，心中略觉欣慰，又接道：“这乐上云霄曲相传为乐祖所创，当年朝鲁便说自个先修，验得无误后再教与众人，哪知数月之后他只口不提此事，器气二使先后诘问，他便推说此曲中存有绝大隐患，非心性品行皆为上佳的弟子不能修炼，此患若不消解，决不能传于第二人知。众人逼得急时，他便将曲谱刻在气使的丧乱板上，又在其上施了蔽目咒，应诺以一年为限，必当解开此咒教与众人。门中人俱都信以为真，哪知数日之后他便悄离乐门隐身匿迹了。你说这乐祖遗下的乐谱岂是凡品？门中众人皆道朝鲁资质平平，这乐上云霄曲未修至大成，却怕旁人修成了乐谱，掌门使之位难保，索性便不教与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