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门二老(2/2)
说话间二人已闯入厅中,只见其中的一张雕花木椅上端坐了一个白衣老者,正单手执盏好整以暇地慢慢呷茶,老者肩上立了一只全身漆黑如墨的八哥,见了黑悠游与白猿闯入,似是分外激动,只在老者肩上跳个不止,口中却发出人声道:“时辰不对,不得擅入!时辰不对,不得擅入!”白衣老者这才缓缓说道:“若要撒野,还需待上十二个时辰!”听去惜字如金,精简已极。
黑悠游却不理会,一屁股坐在对面的梨木椅中道:“这两仪居原是你我居舍轮流现出门户,如今是你白化形居所在上,论理我不该来,嘿嘿,只是我此番虽是不请自来,只怕你却有求于我,哼哼,倒便宜了你!死老白,你说是不是?”旁边白猿似是应和声势,不住在旁上蹿下跳,口中霍霍不停。
穆展鸿此时已知这老者必是理门两仪之一的白化形,只是瞧黑悠游将他唤作白老不死的,又将身侧白猿唤作死老白,分明有嘲谑之意,那白化形却养了一只通体皆乌的八哥,只怕这名字也和黑悠游脱不了干系,瞧来二人虽然身居理门两仪高位,只怕平日里却不怎么和睦。
白化形果然开口道:“我不求你,请!”八哥待他说完,又将这五个字来回学说数遍。
黑悠游一把拉过穆展鸿道:“嘿嘿,人正主儿来啦!这乐门的掌器使寻他叔父,你若医不好焚真液之毒,趁早将人交还乐门才是!”
白化形眉头微微上扬,面色稍惊,又细细打量了穆展鸿一番,这才转头道:“我若医不好,你也没办法!”
黑悠游起身背手道:“若是咱二人联手,只怕还能保住他性命,若只一人医,只怕这毒都去不净罢。如今我瞧在乐门份上也不和你负气,还是医人要紧!”
白猿正附和声势在他身旁跳来跳去,却教白化形用眼一瞪,顿时夹了尾巴跑至黑悠游身后,白化形沉吟片刻,边抚肩上黑羽边起身道:“黑傻,咱先进去,别人跟不跟来,可不关我们事!”
见那一人一鸟拐进厅后,黑悠游哼了一声,朝了穆展鸿做个手势跟上,白猿也自掇上。穆展鸿心中忐忑,见那白化形始终未说穆当劳是否为他所救,脚下不由得加快,几步便跟了两仪迈进院中厢房,果然见榻上仰卧了一个老者,面色沉郁沧桑,正是乐门掌气使穆当劳。
黑悠游见他神色,已知所料不差。于是转头朝了白化形道:“你我约好在衡山南麓炼药为赛,以先练成九转还魂丹者为胜,胜者每日可在这两仪居地上多处上一个时辰。如今因为救人,这场赌局已废。不如咱赌注不变,另改赌件事,不知你可敢接?”
白化形并不开口,那黑傻却张口学道,“你可敢接?你可敢接?”
黑悠游哼声道,“你我二人同对掌气使用药,每人用药后歇上一个时辰,若人未醒,则换上一人用药,谁先医醒他,谁便胜了!”
白化形嗤之以鼻道:“赌便赌,废话多!”黑悠游却从怀中摸出紫芝道:“我也不占你便宜,这三秀仙芝乃是这少年于衡山中无意所得,果然冥冥中自有天意,正是你我炼制丹药的绝好药材,如今且由我来分作两半,你先挑取,然后咱们再瞧瞧各自的手段罢!”说完食指划处,已将紫芝剖作两半,白化形人却未动,只微耸右肩,那八哥飞去黑悠游掌中衔了一片交回他手。
穆展鸿急道:“我叔父已病入膏肓,二位前辈怎能以性命攸关之事为注?”
黑悠游大笑道:“你放心,理门两仪岂是这世上的好利庸医可比?我二人用药前,必要先瞧定前一人的药丸对伤者的肌体疗效而后取材炼制,损其有余而补其不足,说是赌赛,其实是聚集二人所长互补缺失,如此一来却比一人用药要强上许多,必能将你叔父救醒。至于在谁用药后的一个时辰内醒转,那却泰半凭的是运气,死老白,咱的运气一直要比这白老不死的好,是不是?”
白猿欲跳起应和,却教白化形一瞪后又动弹不得,却听他冷声道:“黑傻,咱可不象旁人整日胡吹大气,你既分了半片仙芝于我,那便让你占个便宜先行炼制罢!”
却有理门中的随侍弟子前来带穆展鸿下去歇息,穆展鸿本不愿走,忽然看见随侍弟子将两仪的药炉药材均搬至榻前,心中已明白二人的炼药之技只怕也是门中绝学,不宜在旁人面前施展,若是因了这个二人不肯出尽全力,则殊为不智,此时心中虽犹有不甘,也只得随了门中弟子步出门外。
随侍弟子唤作明宣,甚爱说话,听得穆展鸿年纪轻轻已是乐门的掌器使,不由得分外艳羡,穆展鸿思及乐门已败,更不愿谈及此事,于是打听如何不见理门诸圣。明宣也不疑有他,一一道来。原来理门掌门太极已闭关十数年,四象常年在外观测天象,一年难得回来一次,那八卦冯有尔为了便于探听消息,也是常年在外行走,目前门中弟子名头上归两仪统领,不过两仪时常出门采炼药材,门中大事实际上多半由太极黄天昊之子黄昭骋执掌,明宣说至此处又打量他一眼,“黄师兄不过而立之年,功法远非我辈能及,门中上百弟子均说,咱理门的中兴之望便落在他身上了。”
穆展鸿微微失意,这理乐二门均已人才凋零,原想联合二门与那抹仙教暂抗,如今瞧来只怕也难成事,只得先待两仪将叔父救醒后再作打算。一时至了客房,明宣已走,穆展鸿这才觉得困顿已极,头一挨上绵软被枕,便已沉沉睡去。
也不知睡过多久,恍惚间看见穆当劳手执云板立在床头,“叔父愚钝,从前未以有用之身,助你登上乐门掌门使之位,反倒是自有图谋,终致连中奸计身染剧毒,如今还累你为我奔波,恨只恨我未能解开这丧乱板上蔽目咒,否则以你资质习练这乐上云霄曲,化形境界指日可期,鸿儿……”
穆展鸿迷迷糊糊中颇觉烦躁,“如今说这些还有何用?抹仙教覆巢之下,岂有完卵?这掌门使不做也罢,你只管将养好身子,如此我才无后顾之忧!”
穆当劳缓缓摇头,穆展鸿瞧得久了也觉头晕,忽然唉嗐一声从床上坐起,这才惊觉是南柯一梦,只是发觉晕眩之意未去,原来这房屋不住往下沉去,外头陡然一暗。
穆展鸿大惊而起,推门而望,瞧见外头有人在各处不住点起白烛,却见明宣手中执了一支白烛匆匆赶来道:“掌器使且莫讶异。这两仪居黑白倒换之象十二个时辰便运转一次,原本是两套同样居所叠建在同一个所在,阵法运转时上下居所对换,因此前十二个时辰白师伯居于地上,如今时辰已到,阵法发动,白师伯居所已然在下,黑师伯却在上了。此时外头虽是白日,这地下之所却要点上许多蜡烛。唉,两位师伯素来事事针锋相对,都不肯搬出这两仪居让与另一位长住,因此只要两人回山,总有一半时候住在地下的。”
穆展鸿不由得哑然失笑,方才异象必然是阵法所致,思及穆当劳伤势,如此算来黑白两仪斗药已过六轮,必有分晓,忙和明宣向厢房行去。
房中白烛早已点得敞亮,黑悠游与白化形俱立床前,榻上穆当劳面色红润,只是尚未醒转。穆展鸿瞧两仪手中各托了一粒丹丸,面色凝重,身上薄衫均已汗透,忆起方才梦境不由得分外忐忑。黑悠游见是他进来,如释重负道:“这最后两粒药丸我们正不知当下不当下,你来得正是时候,原该你来定夺。”
瞧见穆展鸿面如金纸,黑悠游拍拍他肩膀道:“论时辰,此刻原该服用我这颗峰烈丸,此药一下,掌气使醒来功行尽复,只是寿不过三年。若是服了白老不死的谷平丹,醒来后功行丧尽,起行坐立均要人搀扶,最少却有二十年之寿。你瞧瞧,该取哪粒丹丸,便取了去罢!”
穆展鸿心中思绪如潮,立得一阵,终是取了白化形手中的谷平丹喂他服下。
黑悠游长叹一声,转头说道:“白老不死的,从此恭喜你较我多见天日一时辰。”白化形居然缓缓摇头,“此番结果冥冥中原有天意,非你我之能,你我还是一人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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