筹会（1/2）

次日早起，覃如意到了修行之所，只觉坐立不定，好容易听得门外声响，瞧见丰聆楚进来，又是一阵唧呱快语，这才觉得心中略为安定。

才聊得数句，忽然听得门外有人说道：“丰师妹，你还是这般饶舌，莼川城里被你聒噪了数日，这虽有半月未见，只不过我的耳中啊，还都是你的叽呱声响。”

一位少女跨门而入，白衣蓝裙，正是针门掌门弟子单诗涯。

丰聆楚扑上前抓住她手臂嗔道，“你既然烦，如何又来寻我？不怕我闹坏了你么？”

单诗涯笑推开她，又和覃如意相互见过礼，寻了个竹凳坐下，向了丰聆楚道：“真要想知道，还不快将你箫韶峰的好茶于我沏上一碗，我先润润喉，才好讲与你听。”

丰聆楚瘪嘴道：“茶是没茶的，何况你既嫌我这般聒噪，只怕倒出来的茶水臊了你的肚肠哩！”

覃如意早端过茶来，单诗涯忙起身接过，又笑了对她俩道：“我原是领命前来。今日原该我加持九嶷山迷目避息大阵，我以千丝百结术探查之时，却发现这箫韶峰多了个小小缺口，众值守弟子若不留心定难察觉。只是也不知这缺口何时成形？是布阵之时疏漏还是为人所破，我却探查不出。报于师尊后师尊也未明示，末了却教我来告知三师叔。三师叔听我禀明此事，也未到缺口处查看，只说必是布阵之时疏漏所致，又教了我修补之法。方才我已依命修好，忽然又想到覃师姐上山已有半月，早该来瞧瞧才是，之时我职责在身，平日里难有余暇。故而来得晚了，还望覃师姐莫怪！”

丰聆楚酸声道：“我说呢，原不是专程来瞧我的，却是来瞧你的‘同道’中人的？”

单诗涯笑道：“这话从何说起？”

覃如意忙接道，“单师妹身为本门掌门弟子，其性情做派，自然是我等同门研学的楷模，如今和师妹忝为同道，真是幸何如之呢！”

丰聆楚见她面色微红，却不再揶揄，忽然又跳到单诗涯身旁道：“我说的同道中人，出了你们性情相似之外，这修行上的进境之速，咱针门只怕也难找出第三人！单师姐，你且猜猜，覃师姐这半月之内，冰神诀已有了几层修为？”

单诗涯浅笑道：“你当别人都和你一般以猜度为乐么？不过，覃师姐是二师叔亲自挑中的弟子，必有过人之处。嗯……又教她在针门三宗内尽阅精深术法，若是机缘巧合，数年内冰神诀修至十层境界，那造化更是不可限量！”

丰聆楚微晒道：“如此好事，怎么掌门师伯不叫你和云家二位师姐学？二师伯怎不叫魏师姐学？这话原不该我说，只是我心中藏不住这些许话，早想向几位师长相询了。”

单诗涯略觉尴尬，只得推了推丰聆楚道，“你又说这些许糊涂话，这等缥缈仙缘，怎能人人皆有，何况你怎知覃师姐修不成十层冰神诀？倘若……倘若实在是不想修了，那么只练你绷宗绝学，就不会危及自身了。”

覃如意已明白她二人意在提点自个三宗同修的风险甚大，心中微动，于是笑了对她二人道：“三宗术法同修，期间的厉害仙长已于我讲明，覃如意自会斟酌其中得失，审时度势量力而行，此刻还要多谢二位师妹良言！”

丰聆楚还待再说，单诗涯忙拦了她道：“覃师姐是明白人，必会思虑清楚，你无须多言！我来此已久，还未向师尊覆命，却耽搁不得了。你不送我一程？只怕你还有事要问我罢！”

两人目光相对，丰聆楚面上一红，低头了细声说：“你如不嫌我聒噪，我如何不送你！”转头又对了覃如意道：“覃师姐暂且歇歇，不过数盏茶时分我便回了。”

三人作别，丰聆楚随了单诗涯前行，好一阵二人一前一后，丰聆楚并不做声，单诗涯不禁笑道：“你若再没话和我说，我这边御器回舜源峰了！”

丰聆楚嘤咛一声，拉了单诗涯衣袖道：“师姐便是爱欺负我，你……你快告诉我罢！”单诗涯以手扩耳，“告诉什么？我可听不清，你从前在我耳边说了那些许话，又问了那些许事，如今你倒我讲哪件？”

丰聆楚以足顿地，满面羞恼之色，单诗涯不为所动，好整以暇取出那辟易梭，正欲拉开钻进，却听见丰聆楚气鼓鼓道：“我托你以千丝百结术探查那乐门穆展鸿之事，如今可有些许眉目了？”说至此处，一双杏仁眼里满是关切之色，紧紧盯了单诗涯，生怕她将头摇动了一丝半点儿。

单诗涯叹口气道：“我修行低劣，千丝百结术未能探至衡山地界。”她边说边打量丰聆楚神色，见她果然失望之极，于是又笑道：“可视却有他的消息送至本门。”

丰聆楚忽然双眼微红，却不再开口，只扭转头往回走，单诗涯见她脾性发作，忙追上拉住她手，“这便恼了？不想听他的下落了？”丰聆楚身子扭转，没好气道：“你爱说便说，不爱说便不说！没的东一榔头西一棒子地吊人胃口！”

“好好，我这便说与你听，前数日师尊在峰中静修之时，却接到了理门的飞卦传书，原来乐门的器气二使无意中在衡山遇到了理门两仪之一的黑悠游，两仪与掌气使素来相较甚厚，于是将二人携带回武当山七星岩暂避强敌，理门太极两仪四象八卦倾尽全力，终于救回掌气使性命，只可惜他的一身修为再也无法尽复。”

丰聆楚已顾不上赌气，凝了神听那单诗涯细语，面上神色忽喜忽愁，喜的是穆展鸿终于逃脱抹仙教追摄，已无性命之忧。愁的是他叔父修行既丧，二人又寄人篱下，以他那心高气傲的脾性，想必过得度日如年憋屈至极。

单诗涯静立一旁，已将她申请举止悉收眼底，不由得螓首轻摇道：“师妹，我瞧在你份上为你打探此事原已不该，如今既然知晓他与叔父安然无恙，便更应放阔心怀，再无萦绕思慕之意，否则和你绷宗旨在疏朗的心性相悖，只怕有碍你的修行。”

“唉，师姐，不知你可否想过，若是有朝一日，你我修到了筑神境界，那时究竟有什么好？”

单诗涯侧头看了她一眼，缓缓答道，“元神脱体自成新篇，那便是长生境界了，我们修行中人，为的不就是这个？那自然是好的了！”

“那是你想当然尔！长生在望莫非就很快活？一个人孤零零伴了青灯蒲团修行，不觉得有什么好，更何况终其一生，也不见得能到化形境界，遑论筑神了。故而这辈子我什么都想试上一试，什么都见上一见才好！”

单诗涯愁道：“师妹，这话也只能在我面前说说便好，可别教各位师长及同门听见了，徒生是非。”

丰聆楚不禁笑道：“师姐你多虑了，如今咱针门中有你等这些出类拔萃的弟子，覃师姐更是半月之内便登填基后境，冰神诀已有三层修为，针门中兴之望，便全在你们身上了，只要我不去触犯那门规教例，想必师长也不致责罚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