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默契(1/2)
第三章默契
上海有一个让人迷醉的时节,晚秋不下雨的阴天。
湿润的酒红色晕染开来,应该是画家会喜欢的背景,或者化妆师喜欢的眼影。
当然,也是甄现实会喜欢的样子。
平凡如她,站在天台上,看天,看车水马龙,也觉得好看得一塌糊涂。
她的一天只有这个时候,可以潇洒地怀念,怀念那些和他有关的日子。
“你什么时候开始喝这么浓的咖啡?”
“你走了以后。”
“你什么时候剪了长发?”
“你走了很久以后。”
你怎么不问问,我什么时候,再也不想起你了?
1
我其实想象力贫乏,描摹不出大世界,只不过每一次拿起笔,都有一个清晰的轮廓刚好在闪闪发光。
——甄现实
如果说甄现实和吴理想一个月来并不算是朋友的话,那在网络上,倒是有一半的交情了。
甄现实每天写作业的时候,都极不专心。她要么带着耳机写,要么刷一刷空间,那时候,他们还不怎么了解天涯,知乎,百度贴吧,总觉得外面的世界都很乱,只有自己这一片儿上了锁的小天地最安全。
qq空间是甄现实的小天地,这一点儿也不假,她不出什么意外的话,每天都会发点儿东西,形式单调,风格单一,布局性冷淡。这一切导致的直接后果就是没人看,点赞的人是少之又少,偶尔那么几个零星的赞,大约都是手滑了。
不过正因为这样,她倒觉得很安全,因为没人会留意,所以她那些看似空洞乏味的文字里夹杂着几句愤世嫉俗的“醒世箴言”,也不会有人发现。
这和上了锁的日记不一样,那是只有自己能看的,即便疯狂得骂天骂地,也没什么成就感,但说说日志就不一样了,明明是公开的,却藏着一半儿自己的小秘密,甄现实一边得意,一边越写越肆无忌惮。
网上的她,像一只妖精,千面,也美丽。
但吴理想是从加了她的第一天开始点赞的,而且是秒赞。甄现实听话地没有给他加备注,从那一天开始,她的每一条说说下面都有一个白底头像,correspuke。
她不在意,依然随心所欲地写。
一半儿是因为他们并不相熟,另一半儿,是因为她料定,凭他那点儿功底,和理化生武装起来的大脑,最多看懂百分之一。
但她发现自己慢慢习惯了,她点完发表后,会等两分钟,等到那个熟悉的头像出来以后,再放下手机,连她自己都没有发觉,自己后来发说说时,竟然从一开始就在期待那个可有可无的赞了。
不过那时候的她,反应慢了很多拍,以至于察觉到的时候,qq的版本已经更新换代了很多回。
和吴理想坐同桌的第一天,其实没什么不一样的感觉,甄现实本来话就不多,占的地方也很少,整个人的存在感都弱极了,除了早上写课表手上沾的粉笔灰蹭到他书上以外,她几乎没什么动静。
至于吴理想,生化怪的冰块脸,今儿似乎被热着了,出汗倒是挺多的,甄现实还特意课间去开了窗。他刚刚在语文课上看完了十几页的分子生物学导论,下课时,面不改色地把桌上的语文书平平整整地放进了抽屉里,换出了下节课要用的生物书,甄现实都佩服他这幅泰然自若的样子。
生物课对她来说就没那么好过了,生物老师不喜欢她,因为她上课总睡觉,而且睡得极其明目张胆。
不知道为什么,刘春光老师明明声如洪钟,讲课好像唱音乐剧一般抑扬顿挫,她却依然觉得催眠,每次他一开口,甄现实就觉得许多dna螺旋结构体在排着队绕她头顶盘旋飞舞,嗡嗡地,跟蝴蝶绕着香妃娘娘似的,不离不弃。
这节课春光要讲评月考试卷,甄现实挺直了腰杆,把五种颜色的荧光笔一字排开,依然,在听完选择题之后阵亡了。她倒下的时候,下巴还被绿色的笔画了一道。感觉自己睡了漫长的一个世纪之后,甄现实被一根笔戳了戳,立马条件反射地站了起来,正好春光正在抽人回答蛋白质的分子式。
甄现实看着自己那道题上红红的叉,窘迫而视死如归,这个时候吴理想同学雪中送炭地把自己的卷子递进了自己手里,同时也抽出了她的试卷放在自己面前。当然,这一切都完成得,非常明显,是个人都看见了,更别说从师多年的春光了。
但春光却并没有戳穿自己,让她回答完了问题,继续上课了。甄现实知道为什么,吴理想是他很喜欢的学生,吴理想护着的人,他也不想处罚,有时候,老师任性起来也随意而不讲道理。
“你刚刚干嘛叫我?”她看着他问。
“你填空题错了一半,不听留着下次考试吗?”他的语气刺刺的,特别不好听,说完还看了甄现实一眼,她的左脸刚刚睡觉时被压了一道印儿,特明显。
“把我卷子还回来,”甄现实一时语塞,只能迅速终结这个不占优势的话题,从他地盘儿上拿回来以后,她还特意挡了挡,却发现上面每个错题,都写了正确答案和注解。
是他在自己刚刚站起来时写的。
他是不听课的,甄现实知道,他那本分子生物学导论还没看完,他怎么知道春光讲到哪儿了,他干嘛要帮自己写笔记,莫非是生化怪博士对她这种平民进行的实验研究。
甄现实觉得脸有点红,用左手挡着继续听课了,春光在看自己,眼神很不友好。
2
他和她,还真是有种诡异的默契,默契得让人有点儿害怕。
桌子中间摆着一盒抽纸,其实他俩都带了一包,不过桌子就那么大,只能放下一包,她的是塑料皮的清风,他的是纸盒子的抽纸,甄现实自觉地把自己的装进包里。
她刚要伸手去拿纸,他就刚好顺手抽了一张给她。她批改找不到红笔了,他就扔过来一只。她下课要去上厕所接水,还没站起来,他就自动让开了。甚至她脖子累了想活动活动看看外头,他的目光竟然和自己,顺着一样的方向。
莫非她一个小文科生竟然和生化怪博士意外地和谐,甄现实觉得不可思议。
直到那一点不和谐的出现,才让她觉得正常了。
李航虽然很快就和周围的人打成了一片,但还是很喜欢来找甄现实,其实也没什么事儿,就是聊些没头没脑的话,靠在她肩上笑一笑,再一起结伴而行上个厕所接个水,就这么简单。
但吴理想这一次一点默契都没有了,李航在他旁边站了好长时间,他依然坐在那儿,终于看完最后一页之后,他换了本书上来。
李航恼火极了,她一向人缘好到过分,不喜欢她的人,通常都是几个嘴很碎的小女生,但还真没遇到吴理想这么奇葩的男生。
“你没看见我站在这儿了吗?”
“看见了,怎么了?”
“我是来找甄现实的。”
“所以呢?”
眼看着他俩就要在我周围展开一场冰与火之歌,为了避免波及到核心人物——甄现实,她选择自救。
她戳了戳吴理想,“你出去接杯水吧,我渴了。”
她把水杯塞到他手里的时候,他没有犹豫地接了过来,起身走了。
李航“哼”了一声,坐下了,继而像往常一样黏在甄现实肩膀上,其实她有点瘦得过分,肩膀上那块骨头又硬又硌得慌,不知道为什么他们都喜欢靠,他们,嗯,是他们。
“怎么样啊?跟这个怪人坐一块儿,是不是特怀念我?”李航说。
“嗯,尤其是春光一开口,就特想跟你一块下五子棋。”甄现实看着她简单明媚的笑脸,并没有说实话,她的同桌其实默契得过分,而且,坐在他旁边,还能享受到某种莫名其妙的庇佑,甄现实很开心,不过,她把这份开心藏在了心里。
女生是种生物学史上罕见的敏感系动物,其敏感程度,随年龄与日俱增,呈抛物线状,开口向下,大约在十七八岁到达顶点。
甄现实是敏感系动物里出类拔萃的那一个,集中表现在,她怕痒,她耳朵很好,她对自己的一点点感觉都极为清晰。
少男少女朦胧的感觉,不知道的总是可以游刃有余,察觉到的就总是背上了一个看不见的包袱,甄现实从第一天起,就背上了包袱,而且,越来越重。
他应该不只接了水,还转了几圈才回来的,幸好李航已经走了,穆远买了一本爱格,是李航总是买不到的那一本,她咋咋呼呼地过去抢来看了。
“温的。”吴理想把杯子递给她,眼神温柔了许多。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甄现实觉得能这样不带主语说话的,一般都是老夫老妻,她一直记得春晚小品里最戳心的一个,郭达给蔡明说话时,总是,蒜,面,烟,这样一个字儿一个字儿的蹦,可她却都能听得懂,她那一年莫名其妙地看哭了。
汉语的留白,就比英文厉害很多。
她拧开杯盖喝了一口,温度正好,是她喜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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