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跪经（1/2）

韦太后不再理会六娘。她一壁走，一壁问道：“上香所用的圣水和香案等都预备好了吗。”

这话并不知是问的谁。但六娘神色的文惠连忙上前回话道：“都预备了，十二位师父也在内恭候太后娘娘。”

说着，又亲手扶住太后的胳膊：“另按着太后的吩咐，御前副总管贺荣已领着人送来了皇上几件贴身物，方才进了香火供奉给佛祖，等待会子诵经的时候好为皇上祈福的。还有，慧明师太为太后娘娘抄录了九十九卷金刚经，也已供奉给了佛祖。”

六娘对此早有预料——在文惠掌宫的这些日子，她已经通过自己的努力和聪慧的天赋赢得了太后的认可了。所以，今日重华宫中的法事，其中一些大局之下细微的布置凭太后一人精力不济，便交代给文惠了。

太后朝着文惠轻轻点头，赞许道：“你的事情办得很妥帖。”文惠心有得色，只是面上不显。

众人一路随着往里头走，进了厅堂从后门出，又走进两座三丈高、五丈长的石拱门，才到了大雄宝殿前。六娘年轻，平日里不甚爱念佛，这重华宫还真没来过几趟。这回过来瞧了，才见宫中庙宇的确恢弘挺拔，与宫外不同。

六娘屏息凝神。很快进了殿，里头数位小尼姑上来，后头一位上了年纪的女尼与太后互行了合十礼，一张圆脸上挂着盈盈的笑：“不知老祖宗是要先诵《金刚经》，还是先开香案。”

开香案就是要做法了。太后道：“我等后宅妇人为国祈福，不是为着彰显这一日的功德，而是想要时时供奉佛祖。也不必急着开香案了，我等先诵经片刻，以表诚心。”

嫔妃们都附和着称是。

那老尼姑遂笑着领众人绕过佛祖，至后间跪经。后头已经跪了多位年老的尼姑了，其中有几人披着光鲜的袈裟，想来是太后特意请进宫的高僧了。

众人念佛的声音低沉而浩大。等太后率先在蒲团上跪下，六娘悄声用手捏了捏那蒲团，心道：虽然是厚实的东西，该不会让自己受寒，但这玩意儿怎么这般地硬！

只是前头太后都跪着了，后头嫔妃还等着她先跪，她总不能在这种时候娇气。便咬牙跪下了，那整日里养尊处优的膝盖顿时受到挤压，六娘心里暗暗叫苦。

也不知是什么材质做的！此前听说过，佛法里有一本书中讲到乌木是一种和神佛结缘的木料，有些庙里头就喜欢拿乌木做做蒲团的衬底。这真是要把人咯死啊！

此时大家开始跟着尼姑们念起经来。

拗口而沉闷的佛经并不能让六娘忘记疼痛。这样跪了两刻钟，六娘忍不住艰难地挪了挪膝盖。真是够疼的，她也真够娇气的啊！她知道，旁的嫔妃们为了今日跪经也都有所准备，但怕是谁的护腿都没有自个儿膝盖上的厚。人家都能坚持住，自己倒疼得发慌，这显然是因为她在凤坤宫里蜗居大半年，每日吃了睡睡了吃，浑身的肉都养嫩了！

再咬牙撑了足足半个时辰，上头两位德高望重的师太终于放下了合十的手，底下一众僧人停止了念诵。

六娘大松一口气，旁的嫔妃们也露出了些许轻松的神色。大家由身边侍女搀扶着起身，显然都多多少少有些不舒服。只是六娘的反应更厉害些，她站起来的时候身子都摇晃了两下子，很想立即就伸手去揉那跪肿了的膝盖。

她竭力忍着疼痛，又抓着云竹的手稳住身子。但很可惜，她方才轻晃的那一下子并没有逃过身后嫔妃们紧盯着的眼睛。

“皇后娘娘，您怎么了！”立即有一位嫔妃惊呼出声，急匆匆地跑上前扶住了她——那是平日里颇有些得宠的林贵人。

林贵人是潜邸的老人，侍奉皇上有些年头了，已经年过二十却身段窈窕、容貌细腻。她这人虽然有宠，却不如贵人赵莹那样夺人眼球，又只是个出身不佳的贵人。

六娘本不会将这样的人放在心上。但此时此刻，她恍惚记起来去年十一月份的时候，林贵人因为寝殿里遭了白蚁的缘故，求了皇上的恩典搬进了华妃所居长春宫的偏殿。

六娘有些嘲讽地扯了扯唇角。

她没有去看华妃，只是看着林贵人掐在自己胳膊上的手——林贵人这么冲过来，已经将原先扶着自己的一位医女挤到了后头，而另一边扶着的云竹自然是不敢放手的。

身边足足有四五位跟随的侍女，再怎样也不会缺个搀扶的人吧……六娘心道。而且，不过是因为腿疼才踉跄了一下子，后头嫔妃们都知道这蒲团硬得很，林贵人又哪来这么大的反应……

六娘满心无奈，林贵人却又急又慌。她不顾韦太后站在前头，忙着道：“皇后娘娘可是身体不适？怎地都有些站不住了呢！皇后娘娘怀着咱们大越嫡出的皇嗣，可不能有闪失呀……”

当着满殿僧侣和韦太后的面大呼小叫的林贵人，令原本肃穆的跪经仪式变得尴尬起来了。韦太后的眼睛里也闪过明晃晃的阴霾。

不论是因为恃宠而骄故意装作撑不住的样子，还是因为身娇肉贵吃不了苦，这两种姿态都是很令人讨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