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再回府（1/2）

六娘并没有将赵岚处死。

“赵家满门抄斩了，赵岚却好歹是服侍过皇上的女人，不好轻易夺了性命。”六娘淡淡一笑，在棋盘上再次落下一子：“皇上和她是多少年的情分了，我若为了一己私利草菅人命，怕是在皇上跟前落不了好。那日至慈宁宫请安，母后娘娘也是这个意思，我便留她几日吧。”

赵家涉嫌科举舞弊，诛九族也不为过。只是赵岚的罪名倒都不是能致死的。就算曾迫害嫔妃、祸乱六宫，按着律令也不能将她杀了的。

“娘娘思虑地周全。”与六娘对弈的华昭仪笑道：“留她一命，怕还不如让她死了呢。她家中父母兄弟都被处死，孤零零一个人活着，背负全族的屈辱血泪，真是生不如死啊！再则，冷宫里的日子可不好过，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动辄遭女官凌辱打骂。进了冷宫的人就没有能出来的，一两年下来多半都被折磨地疯疯傻傻。”

说着和六娘奉承道：“娘娘母仪天下，赵岚身为妾室却妄想取代娘娘的位置，如今是罪有应得。”

这话虽有些夸大，六娘倒也觉得有几分道理。

赵家人的野心太大了。

赵岚身为妾室，却想要得到六娘的位置，这注定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斗争。

而赵家人为了名利，竟然使出舞弊的手段，也着实令人惊愕。

怕就算自己不动手，陈清也终究不能忍耐这样的氏族吧。

“却是罪有应得。”六娘淡淡道：“只是日后我们也要多加防范。一个赵岚，折腾地满城风雨，我这个皇后在她跟前也焦头烂额地。日后可万万不能出第二个赵岚了。”

六娘声色冷凝，文惠听得手指一缩，忙应道：“表姐说得是。”又寻思了一会儿，道：“赵岚的妹妹赵莹也是个锋芒毕露的人物，因着有娘娘庇护才没有被家人牵连，日后娘娘却不得不小心她呀。她身上可是流着赵家人的血，一样的野心勃勃！还有，生育了皇长子的吕淑容，面上看着老实，谁知是不是个城府深沉的主儿。想要仗着皇上唯一的儿子来和娘娘打擂台，也不是不可能的呀！”

六娘倒笑了，道：“表妹怎地担心起这些人来了。赵莹是个可怜的人，家族没落了，翻不起浪来。吕秋菱更是有些懦弱，连自保都艰难的，她还有那个胆子冒犯凤坤宫？表妹未免多虑了。”

“我也只是随口一说。”文惠笑笑，又殷勤地为六娘剥了两只橘子。

**

前朝因为舞弊一案闹得沸沸扬扬。而在赵铮之后，果然又查出了两名学子因与赵铮是至交好友，一同从赵铮手中事先拿到了试题。只是这二人不似赵铮家大业大、请了族中高才的老者事先撰写策论并雕刻在砚台上带进去抄，不过是事先有了些准备。他们最终都未能考取功名。

即便如此，陈清盛怒之下还是按照律令将这两人满门抄斩。

深重的血腥之下，唯有皇族中几位贵女的亲事和那些有真才实学的进士们被委以重任的喜讯，为晦暗的京城增添了几分生机。诚王的长女鲁元郡主和状元郎徐靖的婚事定在明年十月份，徐靖倒也争气，受到皇帝传召时对答如流、文采斐然。陈清喜欢这样朝气勃勃、又没有错综复杂背景的年轻人，一高兴便将他塞进军机处做了七品执笔学士。

比起被委任为从五品金陵府丞的榜眼傅大人，这状元郎的官位瞧着真不算什么。只是名衔虽低，内里却足，这军机处哪是常人能进的？执笔学士虽说只是个抄录圣旨的人，但身为天子近臣，这个位置的重要性简直和那呼风唤雨的宦官魏诚差不多。甚至在皇帝允许的时候，执笔学士可以发表自己对某道旨意的建议。

除鲁元郡主的下嫁声势浩大外，皇后的母族、宁国府周家为家中幼女在举子中挑了个夫婿的事情，也颇受瞩目。

六娘为十二娘挑的不是什么状元探花。相反，那人出身贫寒、举家借债进京赶考，可惜名落孙山。

别说一甲进士及第了，连三甲进士都没考中！

今年进京赶考的举人有九百多位，一甲进士三人、二甲十二人、三甲五十八人。能考上举人本就是极艰难的了，十中选一考取进士又何谈容易。

这位姓邵的年轻人不过是众多落榜举子中最平庸的一个。他二十年寒窗考上了举人已经很难得，进京赶考这一路上花费了不少盘缠，若等三年后再考，家里实在是供不起了。他心灰意冷，收拾细软准备返乡去，以举人的身份在县城里做个教书先生，倒也一生无忧。

却没想到，宁国府周家伸出的橄榄枝如一块巨大的馅饼，将他砸得晕头转向。

他到现在都没搞明白，自己一个无权无势的穷小子怎么被人家宁国府瞧上了？宁国府上门说亲的太太和他说明了自家女孩是个残废的，不知他能否愿意。但就算是个残的，也是皇后娘娘的亲妹妹啊！

而事实上，邵生之所以能被周家看中，还是因着他那看起来有些狼狈的家世。

邵生的父母常年抱病。他侍奉父母至孝，自幼一边种田砍柴养家糊口，一边忙里偷闲来读书。后来他的妹妹为了供他读书，卖身进了当地一家富户里做妾。邵生孝道高尚，经常前往野兽横行、山路崎岖的深山里寻找珍贵的草药为母亲治病。

邵生孝敬父母的事迹在当地是有些出名的。

率先提出来这门亲事的不是六娘，而是老国公。老国公的意思是，周家不需要再攀附权贵，相反，周家需要结交一些身份并不显赫、却美名远播的清流文人。这样做，能够让皇室和天下人明白周家并非追名逐利之辈。

六娘自然懂得，后来挑了落榜的邵生，正是因为并不贪图他日后能够飞黄腾达，而是看中了他忠义纯孝的美德。

这桩婚事很快就定下来了，只是为了给过世的许氏守孝，婚期只能定在了明年冬季。但很多备嫁的事宜都已经开始操办起来。

宁国府世代书香门第，也看重文人那套忠孝道义。因此在定亲之后就立即将邵生的父母从蜀州接到京城来，又托了蜀州的几位好友和官员，将邵生奉行孝道的美德宣扬地天下皆知。如此一来，百姓们倒对邵生的孝道十分感怀，一壁又赞扬周家是礼义之家。

趁着妹妹说亲的机会，六娘至乾清宫面圣，请求回府省亲。

“这一次是想要多住些日子吗？”

陈清盯着她的眼睛，伸手为她泡了一杯明菊茶捧给她，声色很轻。

六娘温婉笑着接过来，低头踟蹰了一会子，才道：“是……是想要住上一阵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