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剑拔弩张（1/2）

十一月十四日皇帝在交泰殿中当众呕血。

被抬到交泰殿救治后，皇帝时而清醒时而昏迷。十五日的夜里他再次醒了过来，传召了几位皇子前去面圣，却并没有传太子见面。

到了十九日的时候，皇帝被抬回乾清宫静养，传下旨意令纯贤贵妃侍奉在侧，其余的后妃皇子一应不见。这道旨意传下后的两个时辰，第二道圣旨跟着传了下来——因十月二十八日出生的东宫小皇孙属獐柳宿命格，生来火气旺盛，与圣上星象冲撞才导致病情加重。为保圣上安危，着令东宫皇孙出宫修行，寄名于大觉寺。

这一日京城的天气额外晴朗。璀璨的日光将所有宫廷庙宇上的琉璃瓦都映照地熠熠生辉。东宫的宫墙外，有二百御林军持刀林立，身上披着的厚重的甲胄散发出冰冷的寒光。

“小皇孙是未满月的婴孩，这几日天气太过炎热，一个不慎便得了热伤风，如今一直在后殿静养。”六娘端坐在大开的门扇内，她的身边是几十位昭台殿女官，而面前却站着三位精干的武士。

“殿下，微臣也是奉旨行事。”为首的武士乃是从四品宫中御林军副统领，姓庞。他身形挺拔，面目恭敬有礼，朝六娘拱手道：“微臣知道，小皇孙就在殿下手中。还请殿下不要为难微臣，这是圣谕，没有人胆敢违抗的。”

“庞大人这话错了，本宫何时存了违抗圣旨的心思？”六娘微笑问道：“本宫已经向大人解释过很多次了，小皇孙病了，不宜挪动，不管有什么事都要等皇孙病愈后再行动，不是吗？”

庞统领眼睛里的神色渐渐沉下去。

“小皇孙虽然病了，但圣上的龙体更为要紧。”他说道：“既然殿下不愿意将小皇孙带出来，我们也就不劳烦殿下了。”说着朝后抬手：“都进来！我们去搜宫！”

武士们推搡着闯了进来，有八位武士跟随庞统领一起围站在六娘身侧，手中都抽出了明晃晃的刀，其余众人则浩浩荡荡向东宫内宅涌去。六娘看着拿刀的武士们，面上轻轻叹息一声道：“本宫一介妇人，头发长见识短。你们硬要接小皇孙出来，本宫也没有办法。只是若小皇子有些许闪失，本宫和太子殿下都不会善罢甘休的。”

庞统领紧紧握着刀。

“太子妃殿下多虑了吧，小皇孙是为陛下出宫祈福的，能有什么闪失？”他接话道，面上是滴水不漏的平静。

六娘没有再说话。武士们依旧拿着刀对着她。

然而等到搜寻的武士们回来复命时，他们才带回来一个令庞统领吃惊的消息。他们道：“各处都找遍了……连地窖里都去看了，小皇孙不在这里。”

“什么？怎么会没有？”庞统领猛地睁大了眼睛：“所有的地方都搜过了吗？”

“是啊，太子妃殿下的……寝室里，都看过了。”回话的侍卫脸色艰难道。

庞统领倏地转身来盯着六娘。

“太子妃殿下。”他冷冷道：“小皇孙在哪儿？”

“庞大人这是在问我？”六娘低头把玩着手上一只祖母绿戒指：“大人，我还想问您呢，东宫皇孙一直养在昭台殿偏殿碧云轩里头，你们进去毫无顾忌地搜了一圈本宫就不追究了，只是为何你们出来了，小皇孙就不见了？大人，还请您告诉我，您把本宫的皇子挪到哪儿去了？”

“太子妃！”庞统领勃然大怒：“太子妃不要太强词夺理了！下官奉圣旨前来请皇孙，结果太子妃竟抗旨藏匿皇孙！”

庞统领是追随了圣上二十多年的心腹侍卫了。虽然不再年轻，但这位生得虎背熊腰的武士发怒的时候，头上暴起的青筋和目眦尽裂的眼眶会让所有人都不敢与他对视。他狠狠瞪着身量瘦小的六娘。

“庞将军也不要太妄自尊大了！”六娘拍案而起，手上的茶盏随之砸在了庞统领脚下。她盯着庞统领那涨红的脸孔，冷笑道：“庞将军自以为做了御前的统领，就能够目无尊长，连主子都不放在眼里了？不过是个御前伺候的奴才罢了，本宫称你一声统领是给你脸面，没想到你竟连主仆之别都分不清了！本宫身为东宫的正妃，让一个奴才爬上头来倒是头一遭！”

“你，你……你说什么？”庞统领惊愕而不可置信地看着六娘。

在大内统帅军士这么些年，庞统领还没见过敢得罪他的人。他虽然官位不高，却是皇帝身边贴身的武士，掌管整个宫廷的安危。素日里就算是皇后贵妃带他也是客客气气的，哪想到会被一个十四五岁的小丫头指着鼻子骂？

“本宫一介深宫妇人，丈夫忙于朝政不在身边，遇到这样奴大欺主的事也没有办法。”六娘却又叹息了一声，缓缓坐下来道：“况且，你这这刀剑林立地，本宫也不敢治你的罪。左右，本宫年纪轻，说话没有分量，随便个东西也能欺辱了去。”

“太子妃，你这话实在……”庞统领气得脸色紫涨。

六娘却已经不欲理他。她起身回首，淡淡道：“本宫累了，你们请便吧。”

围拢着她的八位武士因为没有得到庞统领的准许，自然仍拿着刀站在原地。

六娘一步一步朝那最近的武士走去。

他握刀的手开始颤抖起来。当六娘的前襟几乎要碰上刀尖的时候，他终于支持不住，“吭”地一声拿掉了刀，跪在地上惶恐道：“太子妃殿下恕罪……”

六娘没有说话。她轻巧地从对方身侧饶了过去。

仍然站着的庞统领一张脸由红变紫，他鼻孔里喷出的吭哧吭哧的热气在冬日的阳光里如同霜雾一般。他看着六娘远去的背影，愤恨道：“哼，黄毛丫头……太子妃又怎样！”

旁侧那个跪着的武士踉跄着爬了起来，脸上还有些惊慌之后的苍白。他颤颤上前道：“统领，我们……我们这就是得罪了太子妃啊！虽然圣上有令要将小皇孙带出来，可是如今圣上病重，监国的可是太子殿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