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庶女心（2/2）

六娘本是要体恤她，不想让她在这种环境中遭受冷眼而已。

只是宝庆还是来了。

她压抑着怒火来了。

“郡主，你自然是该来的。”六娘叹一口气：“只是我顾惜你年小体弱，从凤坤宫里奔波一趟怕累着了，不如遣个宫人将心意送到了就成。郡主该不会觉着是你这嫡母有意苛待你，连让你给弟弟添妆都不肯的吧？”

宝庆抿着嘴，半晌才道：“宝庆不敢有这个心思。宝庆也是急了，想快些来看看弟弟。”

“这就好。”六娘淡淡道，又吩咐左右：“既然郡主过来了，就快些添个座次，就放在我身边吧。”

宫人们恭敬地请了宝庆上座。

六娘面色平静，继续翻看着诸位妾室送来的礼单。

只有坐在最末的吕盈袖吓得满脸惨白，坐立不安地看着自己的女儿。

宝庆坐得也并不安稳。她捧着一杯凉茶，通红小脸上的热度却丝毫没有褪去。她似乎踟蹰了一会儿，才吩咐跟随自己过来的宫人道：“将弟弟的贺礼捧上来吧。”

那个宫人捧了一只明黄色的方形小盒上来，打开了，里头躺着一块金锁形貌的蝙蝠雕纹的白玉佩。

众人好奇地伸长脖子瞧了，见不过是一块寻常白玉，便也不觉得什么。只是六娘见了却面露惊愕，道：“这可是十几日前你过六岁生辰，皇后娘娘赐给你的那块福禄八锁暖玉佩？”

宝庆淡淡笑道：“太子妃殿下果然见多识广。”

六娘不由惊道：“你怎么能把这个东西拿来送人？你皇后祖母是疼惜你年小体弱，才赏赐了你这一块暖玉用来安枕的。暖玉这样东西，即便是皇室里头也十分罕见、非常人能有的，何况你这一块水头更好些，上头一对镂空蝙蝠的雕工又精巧出众。你自个儿还没戴上几日，怎地说舍了就舍了？”

宝庆道：“又不是给旁人，是给我的亲弟弟，有何不可，又有何舍不得的。我弟弟是新生的幼子，比起我来更是年小体弱，想着这块暖玉给了他来安枕，是比给我更有用处的。”说着面露得体的微笑：“弟弟是东宫长子，身份贵重非我能比，若是皇后祖母知道了我这样做，想来不会责怪的。”

那位捧玉的宫人复将盒子扣上了，恭敬呈给桂姑姑。

六娘有些无奈。宝庆郡主小小年纪就懂得讨好该讨好的人了，因为她非常清醒，她只是个女儿身，本就不能和小皇子相提并论。而一介庶女，命运注定坎坷，将来想有个好出路，她就要抓住一切能够抓住的人。

六娘打量着，今日这些贺礼里头，也就宝庆送的东西既贵重，又恰恰是小皇子用得上的。宝庆郡主是这般心思，日后这小皇子也少不得对她好些。

“郡主果然是咱们东宫的长女，小小年纪就这般懂事了。”六娘赞赏道：“待日后小皇子知事了，也会知道他有这样一个好姐姐。”

宝庆抿唇微笑。

好在此后倒是没有多的话，宝庆送了东西，便安安静静地坐着饮茶。如此众人又坐了片刻，见六娘面色疲惫，都陆续起身告辞。

宝庆走的时候没有和吕盈袖一块儿。外头有凤坤宫的姑姑们等待着她，她直接上了轿子，出东宫回凤坤宫去了。

六娘瞧着宝庆缩在金色步辇上瘦瘦小小的身子，立在门边上静默了一刻。等宝庆走得没有影了，她吩咐云竹道：“备辇，我也要去凤坤宫里一趟。”

“殿下去做什么？”云竹费解道：“昨日洗三礼，您不是已经领着小皇子去凤坤宫里拜见过了么？”

“皇后娘娘是我的母后，平日里殷勤过去侍奉，是我职责本分。”六娘将发髻上一枚镶嵌碧玺的梅花花钿摘了下来，回身道：“重新梳个朝云近香髻吧，带上我嫁进来的时候母后赏赐的蕉叶碧玲珑翡翠簪子，旁的都不要戴了。”

宫人们依言称是，都忙碌起来。轿辇很快备好了，这边桂姑姑亲自上手给六娘绾发，六娘从娘家带进来的陪嫁尤嫂子给她抹头油。因着朝云近香髻本就不是什么繁杂的发髻，也没有费多少工夫，不多时桂姑姑给六娘插上了那支翡翠簪子。一旁有几个二等宫女有意奉承，赔笑道：“殿下豆蔻年华，怎样装扮都很美，就算不戴凤冠也不会失了姿色。”

六娘淡淡道：“在太子跟前我戴些招摇的东西，太子看了也没什么。在母后跟前就不能太放肆了。”伸手抚着头上那只簪子，暗道：但愿皇后能看在自己这些年勤恳又忠心的份上，不要太刁难自己。

便这样上了轿辇，不多时到了凤坤宫。因着天气炎热，宫中嫔妃少有外出，都躲在布置了冰块的屋子里贪凉。皇后与和敬公主母女两个，一个停了六宫嫔妃的晨昏定省，一个停了女红、音律和诗书三样课程，此时也都在凤坤宫里。方才回凤坤宫的宝庆郡主这会儿已经至自己的寝室中歇息了，不在正殿中。

凤坤宫里一路有人相迎。六娘进了内殿，掌管接引的宦官道：“真不巧，娘娘和公主殿下都在睡午觉。太子妃娘娘是先到偏殿静候？还是隔些时候再来？”

六娘笑道：“来都来了，等着就行了，不敢回去的。”便去了偏殿里饮茶。皇后所居的这几间正殿里，冰缸的供奉自然是足足的。另外皇后用的餐具、席子、躺椅、摆设等，一到了夏季就全换成了水晶的，有时候夜里嫌热，也不让点红烛，用几颗夜明珠捧在台子上照着。这般景致自然比六娘夏季所居的清凉殿强得多了。

六娘安稳坐着，一旁两个宫人殷勤为她摇着水风车，凉风习习而来。然而因着心中不安，她只觉着身心燥热，没有一点凉爽的意思。这样苦苦等了一个时辰，才有宦官再次进来禀道：“太子妃娘娘，皇后娘娘起来了，请您到里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