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庶女心（1/2）

“那位从前可是做过侧妃的，还生育了一位郡主。咱们太子殿下是个念旧情的人，只要能重新回来侍奉，日子久了，太子心里一软，说不准哪一日又复了侧妃的位分呢。”姚良娣冷笑着与众人道。

昨日小皇子刚过了洗三，是六娘费心操持的。因着太子监国，东宫越发炙手可热，几乎所有住在京城里的皇亲贵胄都前来贺喜添礼了，场面十分隆重。礼成后第二日，东宫妾室们又循例来昭台殿庆贺。

姚良娣一贯说话刻薄，她不避讳满宫的妾室都坐在屋子里，而且——那被她恶语相向的吕盈袖这会儿正坐在最末门边的位置上呢。

众人神色各异。有的深以为然，面露不齿。有的恨姚良娣近来又多得了太子的宠遇，对姚良娣的刁钻性子十分厌恶。有的好事的，还回头笑着去瞧那后头坐着的吕盈袖。

“咱们这些人虽然位分比奉仪高些，只是说起来都是给人做妾的，太子的宠爱比什么都重要。吕奉仪可是侍奉了太子多年的老人了……”姚良娣后座上的孙良人细声细气地接口道：“良娣姐姐说话直了些，只是也有几分道理的，吕奉仪虽是七品奉仪，论情分、论宠遇，可不是我们能比的。”

孙良人这话倒比姚良娣更诛心些，众人瞧着吕盈袖的神色也越发不善了。还是上头六娘道：“今儿本是来为小皇孙贺礼的，怎地又说起不相干的人来了？都一人少说一句吧。”

众人这才安静了。

略坐了小半个时辰，文惠领头给小皇子献上贺礼。这些妾室们在昨日的洗三礼上都没有资格露面，也只有今日过来道贺添礼了。大家知道小皇子身份贵重，捧上的礼物都是千挑万选的。

文惠送的是汉代刘德升的行书真迹，文家虽然清贵，这些千百年传下来的底蕴非凡的宝物倒是不缺。刚从良娣复位侧妃的赵岚则送了一方火焰石玛瑙的砚台，是其父属地的官员进贡的。众人瞧着都有些稀奇，宫里皇后身边还没有这样水头好的玛瑙，怕是比文惠的那副行书还贵重些。

只是赵岚如今倒也不似从前，但凡有什么出挑的事，都要在众人面前卖弄，叫人知道旁人都不如她的。这一回倒安静了，眼瞧着文惠拿出来的东西受旁人赞誉，竟也不生攀比之心。六娘不由留意多瞧了她两眼。

这两眼真瞧不出什么来，这赵岚虽然性子浮躁，却也机敏，轻易不会让人看透。

和吕盈袖不同，赵岚的复位是因着家里父兄的功勋。赵岚拥有越来越显赫的家世和越发强大的依仗，所以，非但没有人敢像讥讽吕盈袖一样冒犯她，大家面对她的时候还露出恐惧之色。

六娘瞥过脸去，懒得再瞧了。她有一种预感——她好心好意将吕秋菱的命留下来是对的。她这个太子妃的处境，或许比从前好过，但恐怕这一辈子都不能真正放松。她的敌人那么多，赵岚和吕盈袖两人死灰复燃，因此……

她才需要更多的帮手啊。

余等妾室们都一一献上礼物。有精美贵重的摆设，也有别出心裁的设计。正当大家热闹之时，却突地从外头进来一宫女，急匆匆上前道：“禀殿下，宝庆郡主过来了！”

六娘一愣，再抬头却见六岁的宝庆迈着小腿一溜烟地跑进来了。因着是盛夏，宝庆通红的小脸上都渗着汗珠子。

“我的儿，你怎地来了！”吕盈袖急忙扑上去抱住了自己的女儿：“这是你嫡母的正殿，你没得传召怎能擅闯？”

宝庆被她抱着，脸上并无惧色。她站在厅内，抬眼直直地看着六娘道：“今日既然是给弟弟贺礼的日子，臣女这个做姐姐的为何不能来？臣女还想着送弟弟一把长命锁呢。”

六娘神色复杂地看着宝庆郡主。

对待宝庆这个庶长女，六娘自觉问心无愧。她没有苛待她，没有漠视她，也没有捧杀她，甚至她还费心地教导过她、帮助过她。但是事情还是成了这个样子。

从吕盈袖被卷入佛堂投毒大案开始，宝庆郡主就将生母所遭受的一切，算在了六娘头上。

如今可好了，吕盈袖先是废位，因救治吕充衣有功，才好容易得了个奉仪的位分，能再次服侍太子。从高高在上的侧妃沦落到如此地步，宝庆心中怎能不怨。

六岁的宝庆已经非常坚决地认为，生母的苦难都是因为与正室太子妃斗争失败，才造成的。

从前六娘对宝庆做出的那样多的努力和费心，如今都化为虚无了。

六娘心里清楚。吕盈袖处境堪忧，为了生存，她并不敢太得罪正室，故而不太可能费心地给宝庆灌输这些观念。真正使得宝庆看着自己就像看仇敌一般的……

是她的好婆婆，当今皇后啊。

“太子妃殿下，臣女就恳求您恩准吧。”宝庆看着六娘道：“臣女没有得到传召，就闯进来了，这是臣女的罪过，请殿下责罚吧。”

六娘觉得头痛。

她现在已经尽可能少地和这位宝庆郡主碰面了。宝庆虽然年幼，却小小年纪在宫廷中浸淫，并不和寻常幼子那样单纯好糊弄。她已经能够压下自己的喜怒，却喜欢用迂回的方式来和敌人打擂台。

就比如现在……

六娘传召所有妾室来昭台殿贺礼，却独独漏掉宝庆。这并不是故意给她难堪，而是因着两方面的缘由——其一，六娘知道吕盈袖获罪的事情让本就心生怨恨的宝庆郡主彻底恨上了自己，遂六娘不愿意见她。其二，宝庆是女儿身，从不得太子的看重。小皇子却是长子。小皇子降生后，这个东宫里除了其生母吕盈袖，怕是再没有人能惦记着她这个所谓的郡主了。遭人冷待的庶女，还专程跑过来参加弟弟的贺礼做什么呢？自讨没趣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