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三）啼笑玉成莫负春（1/1）

我随箫槿元进了箫府，她带我去了她的闺房，请我坐下，想说什么，又看了看我身后。我明白她的意思，道：“你们都先退下吧。”他们答应着都出去了。箫槿元便跪在我面前。“你这是做什么？”我不解。“小女知道不该说这样的话，可是......”“既然知道不该说就不要说，世家女子，难道连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也不明白吗？”我隐隐约约猜到了她要说的话。“请殿下恕罪。”她给我磕头，“只要让小女入府，小女愿为奴为婢伺候殿下和驸马，我也心甘情愿。”“荒唐！”我拍案而起，“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她大约是吓着了，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可我不能心软，继续道：“孤告诉你，你的心思，孤都知道。可是孤问你，你为何今日求孤允你入府？”“因为......因为......”她有些哽咽。“是因为今日见孤没有为难那个女子吗？”我打断她的话。果然，她点了点头。“你可真是糊涂啊，你可知孤今日为何那样做？因为只要她的身份不便严家门楣不减，她永远也进不了严家的门，因为她不配孤脏了嘴污了手，还因为，严弘植心里有她。”我看见她的身子有些歪了下去。“可是你呢，你是世家千金，是箫氏这一辈的长女，你的婚姻不仅仅是你一人的事，是你的整个家族，甚至是同圣朝的事，你明白吗？你若还是箫家的女儿，趁早断了这个念想！更何况，驸马的心中可有将你当**侣？你自己应当明白，一厢情愿从来没有好下场。”我知道我的话有些重了，可这姑娘迷了心窍，若不将事实全悉道出，恐怕她还是不明白。我见她哭的梨花带雨，终究是不忍心，搀起她，道：“不要哭了，谁没有个年少沉迷的时候，想明白了便好了。孤说的这些话，都是为你好，绝没有半点私心，你明白吗？”她看着我，许久，狠狠地点点头：“槿元明白，是我一时糊涂。”“好了，”我拿了帕子给她擦干眼泪，“你歇着吧，往后还是一样，想来找琋妤了就过来，你若是愿意，同琋妤一样唤我嫂嫂，或者姐姐都可以。”听说，她自幼便父母双亡，萧源是她的堂叔，养在叔叔膝下，到底没有母亲照料心疼，也是个可怜人。当然，为了宿儿，我也希望能同她走的近些。

“多谢殿下，”她道：“小女现在终于明白琋妤为何要劝我放弃，为何心甘情愿地唤您嫂嫂了。”“哦？”我倒有些好奇，“她是怎么说的？”我竟想不到，严琋妤会心甘情愿唤我嫂嫂，原以为不过是有求于我，看来是上回康和居的事对我心存感激吧。“琋妤只是说殿下是足以让她钦佩之人，并未言明。”“嗯，”我看她哭红的双眼，便道：“你先歇着吧，孤就先告辞了。”

原想着这么晚了箫源定是歇了，进府之时并未通报就是不想惊动他，毕竟是没有半夜来拜访的道理。而我让严琋妤先回去，也只是不想叫箫槿元难堪。可谁知我从箫槿元房中出来，便看见箫源正跪迎我，“微臣恭迎公主殿下。”“箫大人快快请起。”我上前扶起他，便同他前往正厅。“不知殿下驾到，有失远迎，族女无知，还望殿下恕罪。”箫源向我告罪道。“哪里的话，大人多虑了，箫小姐同我们家三小姐要好，孤待她一如姊妹。”我道。“幼女顽劣，蒙殿下不弃。”我微笑道：“大人哪里话，且不论琋妤，如今君侯乃安王太傅，论理也当如此。”“多谢陛下、殿下抬爱。”

“殿下。”小佋子从门外进来，“驸马来了。”箫源闻，道：“那微臣前去相迎。”“君侯莫急，”我道：“这是君侯府上，您为师，驸马为徒，哪有师迎徒的道理。”我又对小佋子说：“你去迎驸马啦。”“是。”小佋子答应着便去了。

不过一会，严弘植便来了。“驸马。”箫源向他行礼，他亦回礼：“老师。”方各自坐下。“驸马怎么来了？”我问道。他起身走到我身边，坐下，道：“夜已深，夫人在外，为夫者岂有无忧之理？”我让自己笑出来，“原来是来接孤的。”他点点头，“那咱们便早些回去吧。”他又对箫源道：“老师，夜深了，我们就先告辞了。”我见他如此说，只好附和道：“是啊，改日咱们再叙。”箫源将我们送至府外，方拱手道：“微臣恭送殿下、驸马。”我微笑点头，可一转头未见任何轿辇，唯有一匹红鬃马，安分地由严忠牵着。我看着严弘植，无声地质问，他倒好似看不见我的神态，只对我笑着。箫源大约看出来了，对我道：“臣府中有轿辇，若殿下不弃，臣这就派人去准备。”“不必了，”尚未等我说话，严弘植就道：“今日上元佳节，走马观花亦是一景，所以想带殿下领略一番。”

我坐在马上，严弘植在前为我引马，后面跟着刘全他们。亥时已过，街市上的人大多都散了，哪有什么风景可看。“这夜深半更的，究竟有什么好看的。”我怒道。他看我一眼，又看看几步之遥后头跟着的那些人，他居然一个转身上马，“驾”地一声，策马而奔。我惊的一把抓住缰绳，可我忘了现在的缰绳在严弘植手里，索性狠狠抓住了他的手。待马停下，我这才松了一口气，急忙放开抓住他的手，发现他的手上已被我掐出了几个血印子。差点脱口而出的不好意思又被我咽了回去，这是他自己咎由自取，谁让他驾马跑的，现在好了，后边跟的人也跟不见了，指不定都急成什么样子。不过，他也看见了自己手上的伤口，语带戏谑：“下手够狠的。”“活该，”我道，“自作孽不可活。”他突然又拉紧缰绳，我被吓的直起了背，他却忽然往前坐了坐，胸膛贴住了我的背，有些烫。“算了，就当咱们扯平了。”他在我耳边轻声道。我愈发觉得身上热，便使劲地推他，“下去！”“等会，”他道：“说好带你去看灯的。”说罢他又开始策马，只是这下只是让马儿快些走了起来。

“快看。”他在我身后，指着前方的河，道。我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河面上星星点点漂满了灯，就像夏日的夜空。这让我记起那个夜晚，玉瑶池上也是这样，漂了整整六十盏灯。“真好看。”我喃喃自语，不知是在说眼前的河，还是心中的灯。“这每一盏灯大约都寄托了一个人的愿望，不知道各路神灵有没有那样空闲来收这一盏盏灯，还要帮他们一个一个实愿。”严弘植淡淡道，可在我耳中居然听出了不屑。我没有转头，只是道：“那是你心中没有一个让你在乎到连心愿都想给她的人，自己做不到的事却取笑他人，这才最可笑不是吗？”他听见我的话，一时不做声。我欲下马去河边，便道：“孤要下马。”他却迅速拦住我的腰，“你说什么？”我不解地看他，这才想起那日胡乱答应他的话，可此时我不想同他纠缠，便改口道：“让我下去。”他这才跳下马，又顺势将我抱下去。我躲开他的手，道：“多情之人最可恨，你既然已与心水两心相悦，就该知与他人授受不亲才是。”他放开我，低头，却笑了，“你不会是吃错了吧。”我觉得荒诞的很，回道：“人贵有自知之明。”遂不再理他，往河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