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重逢（1/2）

林林一眼就看出，坐在角落里那个心不在焉吃饭的男人就是那天差点撞到林天的人，这么长时间，她已经练就了对人过目不忘的本领，而且也看的出来，这个男人根本不是来吃什么饭的，他从一进门就不时地盯着林林看，说实话，她和妈妈以前在米线铺子里就遇到过各种猥琐的人，这种人也算见多了，可是，这个男人却很特别。

他穿戴整齐，说话和气，像是一个有身份的人，他的目光里毫无痞气，安静地坐在角落里，他似乎在观察什么，可是林林向他望去时，他却又刻意躲开她的目光。林林也感到奇怪，对这位不速之客她不仅没有反感，反而有一种说不出的亲切。

妈妈从厨房出来，这似乎已经成了她的职业习惯，只要忙不过来她就一定要跑到厨房去看看，林林和妈妈说着话，眼角扫一眼那个男人。

只见他已经站起来，惊讶地盯着她们，他看得太入神，桌上的醋瓶倒了都毫无知觉，黑色的醋汁在桌上汇成一条墨色小河，沿着桌子滴下来，吧嗒吧嗒流在他的皮鞋上，男人只是抬头忘情地看着她们，似乎不由自主似地朝她们走来，林林心里暗暗吃惊。

妈妈顺着林林的眼光望去，一时间，她和男人四目相对，男人停下了，目光久久地停在妈妈身上，林林回头看妈妈，只见她早已目瞪口呆。

突然，妈妈转身朝楼上跑去，男人紧追过去，可是在楼梯口被林林拦下来。

“对不起先生，我们楼上不接待客人！”

“不，我一定要上去！”男人推开林林。

林林又迅速挡住入口：“先生，请您自重，楼上是我们的卧室，不接待客人！”

林林板着脸站在男人面前，虽然她不知道妈妈为什么要躲这个人，但她一定要保护妈妈。

“我的妻子在上面，我一定要上去！”

什么？

林林不敢相信地看着眼前的男人，妻子？妈妈不是告诉她爸爸早就死了吗？这个男人，是自己爸爸？

在林林愣神的时候，男人一个健步奔向楼梯，直到被他咕咚咕咚急切的脚步声吵醒，林林才跟在后面急匆匆上楼。

而此时的妈妈，背靠在门上，眼泪夺眶而出。

她一直以为，这一生再也见不到他，她唯一爱过的，给予她仅有的温暖和美好的人，她差一点就嫁给他的人，可是，命运就是如此无情，差一点，只差一点，他们错过了一生。

“淑珍，你是淑珍！我知道你在里面，你开门，开门啊！”外面，他正激烈地敲打着，这么多年，他不知道暗暗为她流过多少眼泪，自从她父亲说她死了，他就疯了一般，他把那座山翻遍了，怎么都没有找到她的尸骨，这么多年来，他仍然坚持每年回去，他久久地坐在山上，甚至感觉每一丝风里都有她的气息，他那样想着她，想了快三十年，今天，却在这里见到她，活生生的她，她没有死，原来，她根本没有死！

她躲在门里，掌心用力压在脸上，她的肩膀颤抖着，用尽全身力气压抑着哭泣声，她不能再见他，心中的疼痛盘桓如蛇，一寸寸吸吮着她的血液，她早已生如死尸。

他如此完美，自己永远都配不上他了，不能再见，她无力地跪在地上，头蜷缩在胸口，她真想问问：老天，为什么要如此折磨她，为什么，既然当初可以在一起，为什么要让不幸发生，既然已经错过，为什么今天又要相见！她以为自己的生活可以从此平静了，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又要在这个时候搅起波澜？

她何曾不想见他，这么多年，她无日无夜不在思念他，可是她明白这种思念要永远地深埋心底，为什么今天会相遇！

“不要再敲了！”林林抓住男人的手。

“我们谈一下好吗？我是她女儿！”林林斩钉截铁地看着他。

女儿？他从上到下一遍又一遍地看着林林，是的，她的眉目和淑珍如此相似，难怪自己看到她第一眼就感觉似曾相识，女儿，他突然意识到，她是自己的女儿！

“好孩子，好孩子！”男人说着已是热泪滚滚。

隔着门，他的声音颤抖：“淑珍，你为什么不见我，这30年来，我一直在思念你，你知道吗？我活得多么累！你爸爸告诉我，你上山采药摔死了，我根本不相信，你怎么会死呢？你刚给我写完信，你肚子里有我们的骨肉，怎么会死呢？我们说好了，下个月回来就结婚，你怎么会扔下我不管呢？我不相信你死了，可是又不相信你活着会不见我，淑珍，我是方森啊，你看看，我现在你眼前，你为什么要躲，你知不知道，这三十年来，我生不如死！生不如死！”

男人再也说不下去，眼泪早已决堤，林林听着男人颤抖的声音，突然感到酸涩难言，他会是自己的爸爸吗？妈妈又为什么躲着不肯见？

林林的眼泪跟着流下来，看着眼前这个人，看着他那样无助地哀求，她突然那样心疼，就仿佛天然的血脉相连，她试着敲了敲房门，试着劝妈妈打开门坐下来好好谈一谈，可是妈妈丝毫不为所动，看着那扇被无情地关的严严实实的门，林林心里突然又异常难过，难道，是爸爸另有其人，难道，是妈妈辜负了眼前这个人，为了爸爸辜负了他！

林林看着眼前这位鬓边略微发白的人，她多么希望这个人就是自己的爸爸，他口口声声说的思念是那样情真意切，让她动容，之前，她从不知道思念为何物。

思君令人老，轩车何来迟？或许，思念就像眼前这个人，就是这样一种煎熬的感情，煎熬得声音迟暮，鬓边微霜，当有一天终于相见，即使有满腔怨怼也仍怀着当初的炽热，怪她，终究又不忍！

“我们到楼下谈吧，给妈妈点时间！”林林扶住男人的胳膊。

“你真的是她女儿？”男人怔怔地望着林林。

“是，我叫林林！”

“林林！孩子，我的女儿！”男人突然抱住林林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