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半个结局（2/2）

他撇撇嘴：“不知道，身体上的伤病可大可小，但心里面的洞补起来就难了。”

“你尽管讽刺我吧，还可以把那个洞凿得再大一点。”

他一愣，表情怪怪地看着我。

“那他……就拜托你们了。”我朝他鞠了个躬，转过身匆匆走了。

对不起，常江……我没有办法，我做不到，我无法再以一个真正的自己和你坦诚相对……抱歉我这么晚才看到你，抱歉这么久来给你造成的困扰，但这样的关系坚持下去没有任何意义。你已经放弃了我，那么我要做的，只有默默地感谢你，并等待你的原谅……

在后来的一个月里，我用这些话一遍一遍地安慰自己，就像教徒的祷文。每当看到常江空荡荡的座位时，我总是忍不住鼻酸，必须在心里无数遍重复这番话，才能忍住不哭出来。

陈盈和方晨都有了手机，我通过他们俩的短信获得关于常江的消息。情况不太乐观，伤口感染和并发症让医生不得不推迟他的出院日期，肯定赶不上期末考了。他又总是怕痛，偷懒，不肯积极配合复健，最可怕的结局是肌肉萎缩，那可能一辈子都没办法打篮球了。

我紧张，心急，担忧，却无能为力，只能把所有精力都用到平常根本不感兴趣的事上来――努力学习。我背政治背历史背地理，认真听物理化学老师每一堂总复习课，开始动笔抄文言文、算方程式、画几何图。只有这样，我才能累到筋疲力尽沾床就睡，不会整夜整夜想起常江一动不动冷漠的背影，不会重复着无休止的自我拷问。

这样的日子又持续了一个多月，最后期末考试我居然从全班倒数第一冲到了第二十五名，总分比我过去九年义务教育所有考试加起来的分数都高。但赵老师并没有表现出不敢相信的样子，大概她从陈老师那里听过我英语从零到一百二的事迹。

她只是把我叫到办公室，温和地问我：“秦铮，你的分科意向表是空的，介不介意去理科班读读看呢？”

对哦……运动会结束后那场摸底考我根本没心思参加，后来交表那天我埋头做了一整本物理参考书，压根儿忘了这回事了。

“我……随便啦……”

“你这次考试进步不少，文科类科目分数都不低，但是和平均分比起来优势并不大，相反你的数学和化学超过平均分二十多分，很不错哦。”

“这样啊……”

“另外，你英语底子很好，读理科会更吃香，至于别的课目，我觉得余下两年你是完全能够迎头赶上，考个好大学的。”

“是吗？您觉得……我……能考上江海大学吗？”

赵老师笑了笑：“不光是江海大学，我觉得你完全有能力走出江海市，去外地、去外国上更好的大学。每个人的潜力都是不可限量的，你说是不是？”

她的话如同一支彩笔，在我眼前绘出一幅锦绣前程图。靠自己的勤奋学习离开这里，去遥远的地方……去没有人认识我的地方，忘掉可怜的常江，忘掉幼稚的曾经的我，忘掉秦校长的女儿，公平地努力地开始新生活……

我会喜欢这样的我吗？

“我不知道，但我愿意试试看。”我对赵老师如是说。

“那我帮你在这个表上打勾了哦？”

“嗯。”

“还有，我们班可能会被编成文科班，到时候选理科的同学会打乱插到别的班去……”

“没关系，我不介意。”相反，这正合我意。

“那就好，那你在这里签个字吧。”

我接过表格签下名字，走出英语组的办公室，习惯性地伸手掏出手机看短信。

“第三周第二次复健，康复运动做了十五分钟，比上次长三分钟。他父母今天从上海过来，在病房里吵了一架，心情很不好。唉……”

唉……我也忍不住跟着陈盈叹气。烦死了……两个月过去，常江还是没有振作起来，这让我更愧疚，却又更加害怕面对他。我按下回复键，却不知怎么打开了信息草稿箱，那个晚上那条没寄出的短信赫然出现在我眼前。

“我想知道……在我这样的‘刁钻学生’面前，‘哲’先生是不是也变得令自己讨厌了呢？”

曾几何时，我也能没心没肺地开玩笑，吹牛皮，和欧阳行谈天说地……而现在，我身上所有快乐的细胞都被常江带走了，很少能有事情让我感到发自内心的轻松快乐，只有麻痹自己的神经才能让我获得表面上的安宁。

也许这就是成长的阵痛期吧……我确定在这样的我面前，欧阳行也会感到压力重重的。

所以之后两年的时间里，我没有找过他一次。我们也没有再偶然碰见过彼此。

时光在沉寂中缓缓流走，我的世界暗了又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