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重遇官果儿(1/2)
或男或女,或老或少,每个热闹的菜市场总有一两个披头散发,满身污垢的痴呆或者疯子游荡,孩童见了吓得哇哇大哭,妇孺见了绕道而行,生怕疯子扑过来咬一口惹一身脏。
两天后我正式成为游荡军的一员,蓬头垢面,满身污渍,本来就是破衣服,现在跟本看不清本来的衣料,走在街上,时而面无表情,时而放声大哭,不时呆笑。饿了吃菜贩丢的菜叶,渴了就从直接喝渠里的生水,夜里就宿在小商贩的板车里,疯疯癫癫穿行了几天,京城北大街菜市的人全都认得了我。
卖包子的大婶见我可怜,收了摊剩点素菜包子会丢给我一两个,问我从哪儿来的。我不搭腔,专吃包子。
大婶和边上卖水饺的小媳妇絮叨:“隔一个半月的就出来这么一个疯子,听说没,上个月从徐府赶出来的小妾疯了半个月,前些日子在城外吊死了。”
“可不,多标致的小娘子,也不知受了什么大委屈,非得寻死,拾掇拾掇再嫁就是,总也比我们这些挣辛苦钱的强。”
大婶悄声道:“你是不知道,从前我在西街做营生的时候见过那徐二公子,长的那是一个俊那,那眉眼跟画里出来似的。”
“怪不得那,能遇见个寻死觅活的人也值当,我家那大老粗,看着就生烦,多看两眼就想吐……”小媳妇说完哈哈乐着,大婶也跟着呵呵。
小媳妇瞟了我一眼,压低嗓子道:“这吃包子的看着像异域贩来的美姬,看她的头发和眼睛,跟咱都不一样,要不是头发披散挡着脸,许是个美人呢。”
“番邦产美人,卖过来的不是进了青楼就做了家妓,哪个不是吃了苦的,看着怪可怜,又是个疯了的。”
小媳妇点点头,又包了三只水饺丢到我身上,我捡了水饺起身就走。
我也不知道我疯没疯,或者处于半疯状态,能找到儿子的唯一希望就在妖孽身上,一日夫妻百日恩,他若看到我这个模样,但凡有一丁点怜悯之心也会出来见我,告诉我儿子的下落。
我不只要惨,还要惨绝人寰。
京城有十八条商业街,其中有七条菜市街,不到一个月我全都走熟,哪家会给吃的哪家见着就打都记在心里。
当疯子也有好处,走到哪都行人避行,见到可爱的小男孩情不自禁的要去抱,吓的家长抱着孩子夺路而逃。
这天走到北大街与三马路擦口,正是人多的地方,一个年近三十的妇人坐在地上痛哭,一边哭一边哀号:“我那狠心的男人啊……,你也太狠心,十五岁嫁人妇,虽无生养,十三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结发之妻怎比不上过门半年的小妾,正妻哪是说休就休的,怎奈家道败落无处可去,连个银钱都没给啊……,我的天哪,我的苍开那,你开开眼啊,看看这是什么世道,我那狠心的男人啊……”轮回播放中。
我看了半天,路人听了,有的会丢下几个铜板,有心善的大户家小姐还会让丫鬟送来五两的银锭子。
寻思了一下,这方法好,一屁股坐在妇人身边,失声痛哭,悲恸地喊道:“苍天那……你开开眼,我那儿子到底去了哪?为娘的已是倾家荡产,走遍千山万水也要将你寻到,我那儿啊,我那可怜的儿啊,娘寻你寻的心都碎了,你到底在哪儿啊,为娘什么都不求,就求再看你一眼……”
我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捶胸顿足,围观人中,但凡有了孩子的人,见了都会心酸,仍的钱自是比旁边的妇人多。
喊到声音嘶哑,收了摊,铜子收了一大包,还有不少散碎银子,其有有个大户家的老妇人,让人送了十两银子。
收获颇丰,却带不来一丁点喜悦,哭了大半天,头嗡嗡的,抑郁的心情稍微好转,妖孽要是看到我这样连丢人带可怜的,说不定会出来见我,明天换个地方哭去。
人都散了,先前哭的妇人一把揪着我的衣领,仗着人高马大比我粗壮,猛力将我甩到路边,骂骂咧咧地道:“臭娘们,抢老娘生意,不想活了吗!”
我已经很不痛快了,平白被个妇人欺负,一头冲过去把她撞倒,揪着她的头发按在地上揍,我好歹也看儿子练了几年武术,打个娘们的伎俩还是有的。
不一会那妇人哭哭啼啼开口求饶,我又揍了两下放开她,她坐在地上就哭开了,“我怎么这么命苦啊,三岁没了娘,七岁爹就卖了我,做了十三年的苦奴,二十岁才嫁人,嫁了个没良心的,人老珠黄带着女儿被赶出来流浪,苍天啊,你开开眼……”
她怎么一会儿一套说辞,也怪可怜的,摸出最大的银锭子给她,“别哭了,哭一天还不够吗,给你,当补偿。”
她接过银子,迅速放进怀里,欣喜地道:“那,那就多谢了。”我转身走,妇人拉住我,“不如一起去吃个饭,咱姐两商量商量做生意的地盘,以后撞在一起也不好。”我想也对,点点头,她道:“城东有家庆丰楼,那的老板心善,会把剩下的饭菜施舍出去,咱去那儿吧。”
走到路口,她让我等等,说是去接孩子,不多会从胡同里的乱窝棚中抱出个小女孩,五六岁大小,近看一惊,是个先天的瞎子。
妇人絮叨地打开话匣子,她也没个名,别人都叫她吴氏,却是七岁被卖当苦奴,本也长的不好,二十岁才嫁了个小厮,头些年过的还行,后来生了个女儿先天残障,这些年小厮过的宽裕些买了房妾,那妾室头年就生了个大胖小子,吴氏是个粗人,不会使心眼,闹的鸡犬不宁,年初就被赶了出来。原本做个粗使的婆子也能过活,可女儿三天两头的病,没了法子才出来丢人现眼的哭街。
天下人各有各的不幸,我叹着,两人带着孩子来的庆丰搂后门,当天客人撤下的饭菜,店里人都跳出干净的包好,施舍给像我和吴氏这种流浪人士。吴氏蛮力大,很快抢了半只鸭子和一盘肉菜和米饭。
找了个干净的台阶吃饭,吴氏虽粗糙,但对女儿十分细心的好,给她一点点撕鸭肉,再喂到嘴里,满眼的疼爱。
我看她们母女相亲,眼泪就下来了,丢了鸭腿,哭道:“我的儿啊,小黑啊,二黑啊,你们在哪啊……”
吴氏捡起掉在地上的鸭腿,扒拉干净塞给我,“别糟蹋这么好的东西,留着力气明天哭。”
吃着饭,吴氏问我可愿与她一同租小房,天越来越冷,夜里不能再睡窝棚,小房一个月三百文钱,她带着孩子出六成,我出四成。
我应允,第二天吴氏就租了小房,只一间屋,真的很小,也就不到六个平方,没床,地上铺上破衣被,放点东西睡三个人正好,一毛钱没浪费。
听从吴氏分配,哪一天,哪个街口人多就去哪,两人拉开距离,打一枪换一个地方,给人民群众造出新鲜感,开工半个月,收入颇丰,吴氏挣的不少却一文钱都不舍得,吃的用的都是捡的,所有的钱都要为女儿存起来,说日后去乡下买地,再招个上门女婿,绝不能让孩子委屈半分。
我已经攒了一百两银子,话说谁知道这个低贱的职业这么有钱途,即排解忧愁又是高收入,大城市有钱人真多。
为了保护嗓子,我不能天天开工,不哭街的时候就到寺里求签,一两银子一个签,把吴氏心疼的跟掉肉似地,说让我攒些钱以后好好过日子,万一找到儿子还能留给儿子点,一个多月了,妖孽要是看到我般模样,要是怜悯早该怜悯了,却一点消息没有,儿子那儿能不能再见一面,今生许是没了指望,心中越发灰暗。
今儿抽了下下签,诸事不利,吴氏也陪着我难过,出了寺庙拐到路口,吴氏指着小酒肆门前一个要饭的呆傻中年妇人道:“你看她,十来年前是京城出了名的魁,贵族公子哥想见她一面都难,宫里的画师都偷偷为她做画,后来嫁给一个外地的官员做妾,十年后色迟容衰,被赶了出来,现如今还有哪个男人再看她一眼,多存些银子才是正经。”
十年,什么样的岁月让她的脸从风光滋润到枯萎的黄瓜?而我的十年,每一天都是平淡的快乐,不管妖孽有什么预谋,这些年也待我不薄,可为什么不让我知道儿子的下落,这同要了我的命有什么区别?下了狠心,他一日不出现,我就在大街上多丢人现眼一天。
就是满身虱子都要让我疯掉了,好想洗个澡,不行,为了儿子再苦再脏也要坚持,就是让我后半生不洗澡我也要坚持下去!
两个月过去,一天一天,心生绝望,小黑这么久见不到我会难过的,虽然他大了,会自己照顾自己,早已不是那个小不点,成天依偎在我怀里,问我最喜欢的人是不是他。这些日子我终于明白,是我更加依赖他,是我更不舍,小黑是长着尾巴的小天使,会为我倒牛奶,煎鸡蛋,还会念童话故事给我听……
坐在人流如川的街边哭不出来,变得同那个过了气儿的魁一样呆呆的,仿佛时间已是静止,晚上吴氏来找我,帮我收起脚边的几个铜板,带我去吃庆丰楼的剩饭。
日复一日,我已不再去数日子,怕日子匆匆而过希望会愈发渺茫。
这天是庙会,吴氏拉着我到人最多的地方,她在一边哭着表演,我在不远的地方抱着她女儿呆坐,女孩没有大名,吴氏叫她大丫,大丫眼睛看不见,到哪里都畏畏缩缩的,叫她呆在房子里就乖乖呆一天,从不敢乱走,怕再也找不到娘亲。
抱别人的孩子和抱自己的孩子真的不一样,小黑这么大的时候从来不老实,大老远的见到我冲上来再跳上来乱拱,抱一会儿自己下去玩一会,玩一会又要抱一会儿,闻流墨教他读出时,小黑也要不时放下书过来撒撒娇。
回忆过往是我当下度日的唯一方式,大丫很敏感,一只小手拨弄我的头发,轻轻问:“婶婶为什么总是不高兴?”
我摸摸他的头,“婶婶把孩子丢了,所以大丫以后千万要跟紧你娘亲,不然娘亲丢了你也会不高兴的。”
“我不会让娘亲不高兴的。” 大丫坚定地道。
眼前站着一个男子,站了小半天,不给钱,也不走,我懒的抬头看他,就盯着他一双黑面鞋。
那男人突然蹲下,一只手撩起我的头发看,我怒,大喊:“非礼啊……”男子吓得一溜烟就跑了。
大丫吓的不轻,我忙安慰再告诫,“以后有谁欺负你,一定要扯脖子喊,知道了吗?” 大丫点点头。
吴氏一天收货不少银子,小心地存了钱庄,然后一起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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